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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投石问路,香囊换得一线机


棚子里的油灯点了半夜。

云舒把赵太医给的冻疮膏全刮出来,放在小瓷碗里。药膏呈淡黄色,油润润的,薄荷的清凉气混着一股子药苦。她凑近闻了又闻,分辨出几味药材:薄荷、冰片、白芷、还有……没药?

没药活血化瘀,但气味浓烈刺鼻,通常外用。可这冻疮膏里的没药味道被薄荷压住了,不仔细闻不出来。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要是把没药的剂量加大,再配上薄荷和冰片的清凉,能不能做一种专门缓解头痛的香囊?

宫里多少人夜里睡不好?多少人思虑过度头疼脑热?尤其是那些妃嫔,争宠算计,哪个不熬得太阳穴突突跳?

这香囊不需要好闻,只需要有用。

她起身,从墙角那个老鼠洞里掏出个小布包——是沈太医之前给的解毒草药里剩下的几味。她翻出一点冰片,又找出点晒干的迷迭香叶子。迷迭香醒神,冰片开窍,配在一起或许能成。

材料摊了一地,她蹲着开始配比。

没药太多会太冲,冰片太多会发凉,薄荷要恰到好处地调和……她一点一点试,用小勺挖一点混合粉末,凑到鼻尖闻,摇头,倒掉,再重配。

油灯的火苗跳了一下,灯油快烧干了。她抬头看看窗外,天还黑着,大概寅时三刻。

得在天亮前配出来。

她加快动作,这次加了点陈皮——陈皮的清苦能中和没药的烈,还能让香味更持久。混合好了,她捏起一点粉末撒在炭盆边缘。

“滋啦”一声轻响,粉末遇热化烟。一股奇异的味道弥漫开来——先是薄荷的清凉,接着是没药的苦涩,然后陈皮的清苦慢慢浮上来,最后冰片那点钻脑门的凉意收尾。

成了。

这味道说不上好闻,甚至有点怪。但闻过之后,太阳穴那股紧绷感好像真的松了一点。

她赶紧把配方记下来,用烧过的树枝写在裁好的布条上:没药三钱,冰片一分,薄荷二钱,陈皮一钱,迷迭香半钱。

刚写完,棚子外传来脚步声。

云舒立刻吹熄油灯,把东西全扫到干草堆下面。刚藏好,门帘被掀开,是春杏。

“阿忘?”她小声叫,“你怎么还没睡?”

“醒了,睡不着。”云舒哑声说。

春杏走进来,手里端着个碗:“灶上温着粥,我给你盛了碗。趁热喝。”

云舒接过碗,粥是稀的,但热乎。她小口喝着,春杏在她旁边坐下,叹了口气:“今儿王管事走的时候脸色真难看。阿忘,那香囊生意……是不是黄了?”

“黄了就黄了。”云舒说,“本来也不是什么好生意。”

“可是五百文呢……”春杏的声音低下去,“够买好多药了。”

云舒没说话,只是喝粥。等喝完,她把碗放下,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这个,你拿着。”

春杏接过,打开,里面是几块碎银,约莫二两。

“阿忘,这……”

“你娘的药钱。”云舒说,“前些日子你帮了我不少,该给的。”

春杏的手抖了抖:“我、我不能要……”

“拿着。”云舒按住她的手,“在宫里,没钱寸步难行。你娘等着药救命,别跟我客气。”

春杏的眼泪掉下来,她赶紧用袖子擦掉:“阿忘,你对我这么好,我……”

“别说这些。”云舒站起身,“天快亮了,回去再睡会儿。”

春杏走了。云舒重新点亮油灯,把干草堆下的东西扒拉出来。配方有了,但要做成香囊,还需要布料和填充的棉花。

布料好办,浣衣局最不缺破布头。棉花……库房应该有,但得去领。

她想了想,从怀里掏出那块铜牌。铜牌在油灯下泛着暗沉的光,“七”字刻痕里塞满了灰。她用手指摩挲着那个数字,脑子里闪过假山那晚,闪过秋菊捡到的纸条,闪过李公公那句“熏错了人”。

也许,她该用这块铜牌做点什么。

——

第二天,云舒去了库房。

王太监还在打瞌睡,听见脚步声,眼皮抬了抬:“哟,阿忘姑娘,又来领材料?昨天那些用完了?”

“不是领材料。”云舒把一个小布包放在柜台上,“想跟公公换点东西。”

王太监打开布包,里面是几块碎银,约莫三两。他眼睛亮了亮,但很快又眯起来:“换什么?”

“棉花,要好棉花,三两。”云舒说,“还有,我想借公公的笔墨用用。”

王太监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笑了:“阿忘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大生意啊?连笔墨都要上了。”

“不是生意,”云舒说,“是给老家写封信。我娘病了,想捎句话回去。”

这话半真半假。王太监掂了掂银子,又看看她那张木讷的脸,最后点了点头:“行,棉花有,笔墨也有。但话可说在前头——写了什么不该写的,被人查出来,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奴婢明白。”

王太监从柜台底下拖出个小麻袋,里面是雪白的棉花,成色不错。又拿出半块墨、一支秃笔、几张泛黄的纸。

云舒抱着棉花和笔墨回到棚子里。关上门,她没急着写信,而是先把棉花分成小份,用布包包好。然后磨墨,提笔。

笔尖悬在纸上,她犹豫了。

写给谁?

沈太医?太冒险,万一信被截了,两人都得死。

写给宋清?更不行,一个洗衣婢给御史中丞写信,简直是找死。

那写给谁?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人——周将军府的管事嬷嬷。上次送情报换钱,对方很痛快,而且明显需要消息。也许……可以再合作一次?

但怎么送信?

她不能出宫,上次是借沈太医的手,这次不能再用了。

正想着,棚子外传来秋菊的声音:“阿忘,你在吗?”

云舒赶紧把纸笔藏起来:“在。”

秋菊掀帘子进来,手里端着针线筐:“陈嬷嬷让我来问问,那些熏药的炭盆还要不要?不要的话就撤了。”

“撤了吧。”云舒说,“疫症过了,留着占地方。”

“好。”秋菊应着,却没走,眼睛在棚子里扫了一圈,“阿忘,你……是不是又在配香?”

云舒心里一紧:“怎么了?”

“没什么,”秋菊压低声音,“就是今早我去尚服局送衣裳,听见两个宫女嘀咕,说刘嬷嬷昨天回去发了好大的火,骂王管事办事不力,连个香囊都搞不定。”

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还说……李公公好像挺在意这事,特意问了刘嬷嬷香囊什么样。刘嬷嬷说味道难闻,李公公却说……‘难闻才好,难闻才特别’。”

云舒的手在袖子里攥紧了。

李公公果然在盯着。

“我知道了。”她说,“谢谢你来告诉我。”

秋菊摇摇头,从针线筐里拿出个小荷包:“这个,给你。”

云舒接过,荷包是靛蓝色的,绣着朵歪歪扭扭的白菊——是秋菊的手艺。里面鼓鼓囊囊的,她打开一看,是几块碎银,还有一张小纸条。

“银子是我娘退回来的,说药够了,让你留着用。”秋菊说,“纸条……是我昨儿洗衣裳时,从王昭仪一件旧衣里摸出来的。没敢留,抄了一份。”

云舒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

“三月三,西山别院,粮可动。”

她的呼吸停了半拍。

西山别院——又是西山别院!密道账册上写的储粮地,宋清弹劾李明德的关键地点。现在王昭仪衣袋里又出现这个地点,还写着“粮可动”?

王昭仪……和军粮案有关?

“这衣裳什么时候送来的?”她问。

“前儿。”秋菊说,“是王昭仪身边的宫女亲自送来的,说衣裳放久了有霉味,让仔细洗洗。我洗的时候摸到的,纸条塞在袖袋夹层里,差点就洗烂了。”

云舒把纸条折好,塞进怀里。心脏跳得厉害,像要蹦出来。

这条情报,比任何香囊都值钱。

“秋菊,”她看着她的眼睛,“这事,还有谁知道?”

“就你我。”秋菊说,“纸条我看完就放回去了,衣裳也洗好送回去了。没人发现。”

“做得好。”云舒从怀里掏出二两银子,塞进秋菊手里,“这个你拿着,给你娘买点好的。还有,从今天起,王昭仪宫里的衣裳,你全包下来洗。不管多脏多累,都你洗。发现什么,立刻告诉我。”

秋菊捏着银子,重重点头:“嗯!”

她走了。

云舒坐在棚子里,手里捏着那张纸条,脑子里飞快地转。

三月三,西山别院,粮可动。

现在是二月底,离三月三还有七八天。谁要动粮?动的什么粮?军粮?还是别的?

她需要把这消息送出去。

送给谁?

宋清已经捅过军粮案,再送,未必能掀起更大风浪。而且宋清是言官,动的是嘴皮子,真要动粮,需要能动刀兵的人。

周将军?

她想起上次周将军府管事嬷嬷收情报时的利落。周武是武将,手握兵权,如果他知道有人要动西山别院的粮——不管是不是军粮——都不会坐视不管。

就他了。

她重新铺开纸,提笔,但没写西山别院的事。而是写了一行字:

“驱虫香囊新方,薄荷、艾草、丁香,加硫磺少许。可防疫,可驱虫,价廉物美。另附安神香囊一方,专治头痛失眠,愿献于将军夫人试用。”

写完,她把之前配好的头痛香囊粉末包了一小包,连同纸条一起塞进秋菊给的那个荷包里。

然后,她去找春杏。

“帮我个忙。”她说,“明天你去周将军府送衣裳,把这个荷包交给管事嬷嬷。就说……是上次香囊的改良方子,感谢她上次的赏钱。”

春杏接过荷包,有点迟疑:“阿忘,这……”

“放心,”云舒说,“就是香囊方子,没别的。管事嬷嬷要是问起我,就说我最近忙着配药,没空亲自去。”

“好吧。”春杏把荷包揣进怀里,“我明天一早就去。”

云舒看着她,心里其实没底。这招太险,万一荷包被截,万一管事嬷嬷不收,万一……消息没送到周将军手里。

但她必须赌。

赌周将军需要情报,赌管事嬷嬷还记得她,赌这条关于“粮可动”的消息,能换来她想要的东西——不只是钱,是庇护,是能在这宫里继续活下去的资本。

油灯的火苗又跳了一下。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红肿未消,指缝里还残留着雄黄的橙红。

这双手,洗过衣裳,配过药,也写过要人命的情报。

现在,又要去递一张不知吉凶的纸条。

像只叼着树枝过河的雀鸟。

不知道脚下是深渊,还是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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