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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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瀚飞带着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郁返回省城后,姜家坳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以往的忙碌与平静。合作社新作坊的墙体一天天垒高,凌霜带着大伙儿起早贪黑,汗水浸透了衣衫,却也冲淡了些许因徐瀚飞异常表现而萦绕心头的忐忑。她强迫自己不去多想,专注于眼前的一砖一瓦,用劳累麻痹那份不安。
这天下午,日头偏西,暑热稍退。凌霜正和几个社员在作坊工地上和泥、递砖,干得满头大汗。村口方向突然传来一阵不同于往常的引擎声,不是拖拉机的轰鸣,也不是邮递员老陈那辆破自行车的吱呀声,而是一种低沉、平稳的轿车引擎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山村里显得格外突兀。大家都停下手中的活计,好奇地抬头张望。只见一辆半新的绿色吉普车,卷着尘土,缓缓停在了合作社院子外的土路旁。这年头,小轿车可是稀罕物,村里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回。
车门打开,先伸出来的是一双擦得锃亮的黑色半高跟皮鞋,鞋跟上沾了点新鲜的泥土。接着,一个身影探出身来。那是一个年轻女人,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浅灰色“的确良”连衣裙,腰身收得恰到好处,裙摆刚到膝盖,露出白皙匀称的小腿。她头发烫着时兴的波浪卷,松松地束在脑后,脸上戴着副茶色太阳镜,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露出的下巴线条精致,嘴唇涂着淡淡的唇膏,整个人透着一股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时髦和……疏离感。
女人摘下太阳镜,露出一张妆容淡雅、眉眼秀气的脸,眼神锐利,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缓缓扫过凌乱的工地、晒得黝黑的社员,最后,目光定格在刚刚直起腰、手里还拿着块砖头、脸上沾着灰渍和汗水的凌霜身上。
凌霜也愣住了,看着这个仿佛从画报上走下来的陌生女人,心里莫名一紧。她是谁?来干什么?
这时,副驾驶的门也开了,下来一个穿着中山装、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是公社的刘秘书。刘秘书快步走到那女人身边,脸上堆着笑,略显局促地介绍道:“林婉儿同志,这就是姜家坳农产品合作社了。凌霜,”他转向凌霜,提高了声音,“这位是省城来的林婉儿同志,是……是来咱们公社考察农村经济发展的,听说你们合作社搞得好,特意过来看看!”
省城来的?考察?凌霜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又在衣服上擦了擦,走上前几步。那名叫林婉儿的女人也向前走了几步,高跟鞋在坑洼的土路上走得有些小心,但身姿依旧挺拔。
“你好,凌霜同志是吧?”林婉儿开口了,声音清脆,带着一点省城口音,语调平稳,却有种居高临下的距离感,“我是林婉儿,在省卫生局工作。这次随调研团下来,听说你们这个合作社搞得有声有色,产品都卖到省城去了?年轻人有想法,很不错。” 她说话时,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凌霜身上来回扫视,从她汗湿的鬓角、沾满灰渍的旧衣裳,到她因劳作而略显粗糙的手,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或许是讶异,或许是别的什么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凌霜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尽量镇定地点点头:“林同志你好,欢迎来指导工作。我们就是瞎摸索,刚起步。” 她侧身让开,“外面晒,要不……进院里坐坐?”
林婉儿微微颔首,算是同意。她跟着凌霜往院里走,步伐从容,目光却不停地打量着四周:简陋的院墙,堆放着杂物的角落,晾晒着的山货,还有那一张张带着好奇和拘谨的、淳朴的面孔。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恢复平静。
走进院子,凌雪机灵地搬来几个小板凳,用袖子擦了擦灰。林婉儿看着那略显破旧的凳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姿态优雅地坐下了,裙摆小心地拢好。刘秘书在一旁陪着笑。
“凌霜同志,别紧张,我就是随便看看。”林婉儿接过凌雪端来的白开水,道了谢,却没喝,只是端在手里,“听说你们合作社,是一个叫……徐瀚飞的同志,和你一起搞起来的?” 她状似无意地提起这个名字,语调平稳,但凌霜敏锐地察觉到,她在说“徐瀚飞”三个字时,语速有极其细微的放缓。
“是,瀚飞哥……徐瀚飞同志,出了很多力。他在省城机械厂工作,帮我们联系了不少销路。”凌霜谨慎地回答,心里那根弦绷紧了。这个女人,认识瀚飞哥?
“哦,机械厂。我知道。”林婉儿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意味不明的笑,“他倒是……扎根基层,发挥所长了。” 她轻轻晃了晃手里的水杯,目光再次落到凌霜脸上,带着探究,“你们这合作社,具体都做些什么产品?效益怎么样?听说还打算建加工坊?”
凌霜压下心里的疑虑,简单介绍了合作社目前的主要产品和销售情况,也提了建作坊的打算。林婉儿听着,偶尔点点头,问的问题却很专业,直指关键,比如成本控制、利润分配、有没有长远规划等等,显示出她并非走马观花。
但她的语气和神态,总让凌霜感觉有些不舒服。那是一种隐藏在客气下的优越感,一种城里人对乡下人不易察觉的审视和……怜悯?仿佛在说,你们在这穷山沟里折腾这点小生意,也挺不容易。
谈话间,林婉儿的目光不时飘向凌霜放在窗台上、徐瀚飞上次回来时忘在这儿的、那个磨掉了漆的旧军用水壶,又或者掠过凌霜因为常年劳作而略显粗糙的手指,眼神复杂。
“凌霜同志年纪不大,担子不轻啊。”林婉儿忽然感慨了一句,语气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别的,“又要抓生产,又要跑外联,还要照顾弟妹。徐瀚飞同志在省城,工作也忙,怕是……也帮不上太多实际的忙吧?毕竟,隔得远,通信也不方便。”
这话听着像是关心,却像一根细针,轻轻扎了凌霜一下。她抬起头,迎上林婉儿看似温和实则锐利的目光,平静地回答:“还好,我们都习惯了。瀚飞哥虽然人在省城,但心系合作社,经常写信回来指点,帮了我们很多。”
林婉儿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她又坐了一会儿,问了几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便起身告辞,说还要去别处看看。临走前,她又环顾了一下这个简陋却充满生机的院子,目光在凌霜脸上停留片刻,说了一句:“这地方,挺……原生态的。你们能坚持下来,不容易。好了,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送走吉普车,院子里安静下来。社员们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个“省城来的女干部”,说她穿得真时髦,说话口气真大。只有凌霜,站在原地,望着车子消失的方向,心里像堵了一团乱麻。
这个林婉儿的突然造访,绝不仅仅是“考察”那么简单。她认识徐瀚飞,而且,似乎很熟悉。她那看似随意的话语里,藏着试探,带着一种让凌霜不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瀚飞哥之前的反常,和这个女人的出现,会不会有什么联系?一种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平静的日子,恐怕要起波澜了。
吉普车卷起的尘土缓缓落下,村口恢复了平静,可合作社院子里的空气,却仿佛凝滞了。社员们的议论声渐渐低下去,大家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独自站在院门口、望着远方出神的凌霜。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紧抿的嘴角和微微蹙起的眉头,透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姐,那个女的是谁啊?穿得真好看,就是……感觉有点傲气。”凌雪凑过来,小声问,带着少女对时髦事物本能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凌霜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混着灰尘,在脸上留下一道污迹:“说是省里下来考察的干部。没事,咱们干咱们的活。” 她不想让弟妹和社员们担心,更不愿流露出自己的不安。
她转身走向水井边,打上来一桶冰凉的井水,哗啦一声浇在脸上,刺骨的凉意让她打了个激灵,也让她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些。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混合着汗水与灰尘。她看着水桶里自己晃动的倒影——一张被晒成小麦色、带着劳作痕迹的年轻脸庞,头发被汗水打湿,几缕黏在额前,身上的旧衣裳沾满了泥点。刚才那个林婉儿光鲜亮丽、一尘不染的形象,像一幅鲜明的对比图,刻在她脑海里。
特别是林婉儿提到徐瀚飞时,那看似随意却意味深长的语气,还有那句“隔得远,通信也不方便”,像一根刺,扎在她心上。这不是简单的考察,这是一种宣示,一种来自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圈子的提醒。她在告诉凌霜,徐瀚飞属于那个世界,而凌霜和这个合作社,属于这里。那条无形的鸿沟,因为这个女人的出现,而清晰地横亘在眼前。
“霜丫头,没事吧?”姜老栓扛着铁锹走过来,脸上带着关切,“我看那女干部,问东问西的,话里有话啊?”
凌霜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把脸,摇摇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没事,叔。可能就是上级领导正常考察。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合作社是实打实干出来的,不怕人看,不怕人问。”
话虽这么说,但她心里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她想起徐瀚飞上次回来时的心事重重,想起那封让他蹙眉的“旧相识”来信。林婉儿……这个名宇,会不会就是信里的“旧相识”?她今天来的目的,真的只是考察吗?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一种莫名的危机感,像潮水般涌上心头。不是担心合作社被否定,而是有一种更私人的、属于女人直觉的警惕。那个林婉儿看她的眼神,带着审视,带着比较,甚至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优越和怜悯。那不是一个纯粹的工作考察者该有的眼神。
整个下午,凌霜干活都有些心不在焉。砌墙时差点砸到手,和泥时比例也搞错了。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但林婉儿那句话——“毕竟,隔得远,通信也不方便”——总在耳边回响。以前,她觉得和徐瀚飞虽然相隔两地,但心是靠在一起的,书信往来,目标一致,距离不是问题。可今天,这个陌生女人的出现,以及她轻描淡写点出的“距离”,像一把冰冷的刀子,划开了某种脆弱的平衡,让她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横亘在她和徐瀚飞之间的,不仅仅是山水,还有截然不同的生活轨迹、社交圈子,以及……可能存在的、她完全不了解的过去。
傍晚收工,凌霜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大伙儿说笑,而是默默收拾好工具,第一个回了家。她坐在窗前,拿出徐瀚飞上次的来信,又仔细读了一遍。信里关于“旧相识”的困扰,此刻读来,字字惊心。她铺开信纸,想给他写信,询问这个林婉儿是谁,笔尖悬在空中,却久久落不下去。
她该怎么说?直接问“今天有个叫林婉儿的女人来找我,她是谁?” 会不会显得自己小气、多疑?会不会给他添麻烦?他之前刻意隐瞒,是不是有他的难处?
一种无力感和委屈涌上心头。她发现,自己对徐瀚飞在省城的生活,了解得那么少。除了知道他工作忙,偶尔提及几个同事,他的社交圈,他过往的经历,尤其是……像林婉儿这样明显关系不一般的“旧相识”,她几乎一无所知。他们之间的联结,看似牢固,实则大部分维系在书信往来和共同的事业上,基础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坚实。
夜色渐浓,油灯如豆。凌霜最终没有写信。她把信纸收好,决定等。等徐瀚飞下次来信,或者等他回来。她要亲口问他。但在那之前,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已经沉沉地笼罩了她。不速之客留下的,不仅仅是几句含沙射影的话,更是一颗怀疑的种子,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凌霜原本充满阳光和信心的心田上。风雨,似乎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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