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噬主（下）

    「数据提取，埠已准备。」

    「测试标准正常运行，子网已随时做好切割！」

    「埠试运行」

    华沙荒坂塔塔底，黑客们的声音在电子播放器的加持下冰冷诡异，整个宽阔的场地温度开始逐渐攀升，那些躺在黑客椅子上的黑客们身上所穿的紧身降温服上都凝聚起了冷凝水。

    而在密密麻麻宛如墓碑一般排列的黑客入侵椅子前端，躺在那里的希姆表情开始变得痛苦起来。

    「怎么回事？！」

    从荒坂塔顶一路下来的武田健志脸色凝重，现在华沙整体的局势可以说是彻底陷入了被动。

    善于在城市中进行游击巷战的自由阵线，再加上一些被民怨裹挟的帮派，让初期荒坂的防卫显得捉襟见肘—尤其是保卫药物资料库的大卫小队了无音讯，武田健志直接选择让荒坂塔的防卫力量先一步顶出去，以便拖延至其他城市的支援部队到来。

    情况很快就会缓解。

    负责外部运行的黑客团队见到这座塔的掌权者出现连忙汇报，其中一人眼睛盯著足足有几十平方米的数据显示器，「武田大人！现在露西已经到达我们的数据拦截节点了——」

    武田像一头捕捉猎物的鹰隼一般站在那人背后，「然后呢？」

    「可是，可是露西的数据反应情况非常差，不排除——「」

    黑客看著操作台亮面上反照出来的那张脸，那神情完全就是末路赌徒的样子。

    「不排除叛逃或者脱离我们掌控是吗？」

    黑客团队首脑不敢再继续说话，他已经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一令人意外的是，一阵压抑的低笑伴随著急促的喘气声，令他更加不安了。

    他壮著胆子回头，发现武田健志开始放声大笑了起来，「好啊！好啊！」

    「希姆，这趟收获是否超乎想像了？她——是否见到了那个传说的生命体？」

    看来武田健志和希姆知道的东西在场其他人都一无所知，伴随著荒坂武士的进场，所有人都变成了被绑架的囚徒，一时间混乱的声音此起彼伏。

    那一阵阵无法控制的狂笑和呢喃还在持续。

    武田手扶著额头，擦拭了一下眼角因开怀大笑而流出的泪花，喃喃道「永生——」

    「黑墙——」

    「甚至是比relic还有竞争力的超世代科技！」

    「这是前人们给我们留下的可以肆意生长的好东西！好啊——」

    黑客像是被卡住了喉咙一般，「您说什么？」

    身旁两个武士冰冷的目光令他如芒在背。

    然而正当他猜测武田和希姆瞒著什么的时候，希姆的电子音响起了。

    「这姑娘要反抗，另外我猜她身上肯定多少带了不干净的东西一没关系，我们做得准备足够充足，迅速切割她提取的数据，按照轨迹诱导黑墙智能体。」

    事到如今，希姆的声音充满著寒意。

    黑客团队一片寂静，而负责外部数据运行的黑客首脑像是见鬼了一般难以置信，一切如同幻听。

    「什么？！」

    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可是武田的眼神越来越锐利。

    这是一场把自己完全放在人类对立面上的行为，黑墙上打洞已经是大公司和网监之间默许的行为了，眼下华沙的掌权者竟然想的是诱导黑墙的智能体他们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没人给他答案，作为一名行走在网络世界中见惯了太多天才和惨案的公司黑客来说，黑墙本身就代表著危险，没人会想和黑墙对话。

    「不，这不能一」

    武士刀抽出来的声音令黑客一哆嗦。

    一瞬间那家伙的腰像是塌了一般——

    「希姆，希望我们能和他进行对话，这一场交易我们势在必得。」

    武田如是说道。

    希姆的声音响起，「事已至此，诸位同僚要齐心协力，如果有任何差错，我们的结局都是一样。」

    这女人的话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可谁都知道，这个疯女人是整个网络行动的核心，一旦她出了问题在场有一个算一个都要成为黑墙下的亡魂。

    没有什么利益可以换取绝对的忠诚，只有每个人的性命被希姆握住才能达到这种效果，这样的突然捆绑让这些黑客无一例外只能效死力！

    数据伺服器突然轰鸣。

    武田眯著眼，眼前的外部数据负责人知道此刻早已没有回头箭，他只能尽量控制著自己哆嗦的手臂来完成自己的工作，帮助希姆剔除和理解那些驳杂的数据。

    「武田大人，我希望您能全数将荒坂部队压上，露西手里的极有可能是超代科技（AI自我叠代的技术）

    」

    武田举手表示自己知晓。

    他轻轻抚摸了一下手腕，荒坂塔机库中一道没被任何人踏足的库位中出现了一架小型浮空车，那浮空车预设的目的地是离这里最近的荒坂控制区—一罗马尼亚的发射场——武田看来早就知道这盘棋该怎么下了。

    事已至此，露西在荒坂内的所有监听行为数据都在武田的眼球中滚过。

    知子莫若父，当然——女孩的话，母亲更了解一些。

    他们嘴上越不在意黑墙的结果，越把它形容成一次尝试，又或者说黑墙中只能提取落后数据的说辞——全都是放低自己女儿和她那个不知名团体戒备心的计划。  

    「拉紧锁链吧，各位！」

    希姆声音落下—

    赛博网络空间内！

    露西死死抗衡著远处提取程序的拉扯，咬著牙坚持，她深知这座网络中的通道只能由凛先生那种级别的黑客构建——她得把手上的东西传出去。

    「露西？！」

    或许是因为快要脱离黑墙，露西的痛苦低吟被林跃捕捉到了，刚刚那宛如死寂的断线令她一度以为自己没有了退路。

    「先生——先生，快！」

    露西知道凛先生足以构建数据的传输通道，她想拼命把所有的记录和信息递送出去，哪怕她可能会成为网络中的碎片或者是孤魂野鬼—

    正当她如此想著的时候，可怕的怪异数据此刻开始迫近黑墙，那东西仿佛和黑墙是同种逻辑构建的东西，在那里矗立著仿佛早早就准备好的刑具！

    【灵魂杀手】！

    露西的眸子瞪大，她没有任何迟疑，疯狂尝试让凛先生的数据在荒坂塔的子网内启动，令露西稍感一丝轻松的消息是：程序没有任何阻碍就启动了。

    「程序启动成功了一他们有灵魂杀手！」

    那头的凛像是昏昏沉沉没有睡醒一般，「灵魂杀手么——不奇怪。」

    露西错愕之余想要疯狂挣脱提取程序带来的控制，黑墙的数据粒子开始变得稀薄，她再一次用出浑身解数一「凛先生！来不及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凛会突然断线，也不明白为什么凛先生对黑墙内得到的东西完全不感兴趣，可是她绝不想这些东西落在希姆的手里，甚至因为焦急把凛先生几个字咬的很重。

    然而一阵沉默后，露西身上的锁链瞬间被绷直，她不受控制地看著黑墙的数据粒子逐渐稀薄，甚至能模模糊糊看出远处荒坂塔形状的荒坂子网！

    「露西，如果我建立了数据通道那你一定会死在荒坂手里的，他们会想尽办法用灵魂杀手把你的任何数据调取出来。」

    林跃的声音飘忽不定。

    「露西，数据和你的安全我都有办法搞定，但前提是你得先退出网络「」

    说到这儿的林跃突然沉默，像是被掐断了线一般。

    露西身后出现了一张黑红色的大手猛地将其前推，那种数据特征露西早都见过，正是凛先生。

    他已经在黑墙了？

    「谢谢你露西，帮我探寻到了锚点。」

    露西摇头连连。

    手中好不容易拿出来可以引起每个大公司争得头破血流的数据瞬间脱手！

    她眼睁睁看著那些东西脱手，却没有察觉到那只推露西的大手在露西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独属于rabids病毒的特征数据。

    呼！

    露西看著矗立在赛博空间的巨塔以及上端俯视著自己宛如爬虫的女人，她知道自己的命被赋予了更为高昂的价值。

    林跃默默注视著被回退到荒坂塔的露西，他想不明白武田这种老家伙为什么和三郎一样有著古怪的第六感，如果灵魂杀手复刻六十多年前拘禁奥特的景象，看样子——他们不仅要和黑墙沟通，还要制造一个在离线子网内的超级AI——

    是用来辅助计算并设计替代relic的技术么？

    武田真是一个狠毒的幻想家。

    林跃咋舌不已，不过这都与他没关系了——他默默地看著自己早已洞悉的结局，此刻他只需要V独自一人赢得这场战争并线下将离线子网并入网络，那么一切都将会没有问题。

    令他不安的是，夜之城有个自己无法反追踪的痕迹在试探自己本体数据的位置。

    「你的新朋友还不赖。」

    林跃继续沉入黑墙，用黑墙来代替数据渠道实现夜之城和华沙的双线操作，这一次他要让华子的大盘在华沙这个节点开始溃烂。

    就在露西低吼著被扯走的时候，平静下来的赛博网络空间中除了希姆和她团队按照露西的标定路线寻找黑墙生命体的数据连接以外，林跃用那个潜藏在夜之城的家伙所能找到的办法释放著数据信号。

    华子会误判的概率不低，但林跃要的是那些在太空中昂著头颅的贵族们第一次流血—

    「砰！」

    哗啦啦——

    半身ACPA材料覆盖几乎完全脱落的纤细身影一路在地面摩擦，在盖满泥浆和冰壳的水泥地上擦出剧烈火花，随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落地声。

    重锤浑身几乎没有留下什么伤痕，他只是用血红的眼睛打量著这个悍不畏死的女孩。

    究竟是什么魔力，让她压根没有恐惧？

    重锤很好奇。

    「结束了。」

    重锤迈动脚步，他有一万种方式对面前的女孩完成肢解，但他选择给她一个相比之下比较痛快且体面的死法。

    幽深的炮口下女孩在地面上趴著。

    萨沙趴在地面上，耳朵里传来琦薇虚弱的喘气声，她自己却轻声念叨著：「我可以。」

    「我可以。」

    半张头盔下的眼睛眨动，她还在轻声念叨著。

    重锤狐疑。

    他尝试著调取周围的威胁存在，可附近并不存在什么可以威胁到自己的地方。

    「有意思的对手。」  

    重锤喉咙里响起一阵排气声，这场开胃菜还不赖。

    「知道吗——你这种复制出来的烂肉，还不如——咳咳，上一任呢。」

    重锤看著眼前的女孩缓缓爬起，周围都是无视他和这个女孩、如同洪水一般向前推进的荒坂部队，其他地方此时也是这种状况。

    「你说你想打赢我，可你做不到，至少凭借你身上这些破铜烂铁是不可以的。」

    「落后的科技。」

    重锤在太空站就看不起美智子团队搞出来的ACPA，在他看来一层宛如沥青般的东西不如沉重的钢铁那么富有力量感，当然这份力量要自己足够特殊，重锤一直认为自己是特殊的。

    「但我改主意了，让那个在荒坂塔外面阴了我的家伙出来——我可以让部队推进的速度缓慢一些。」

    萨沙跟跄著站起身，即使面前的炮筒随时可能将她轰成残渣，但她还是盯著重锤露出那抹令他心生厌烦的耻笑。

    「你不如上一代，那是因为你背著你的上司和主人干著噬主的事情。」

    「看看时间重锤，我什么时候说过——战斗结束了？」

    重锤一时间没明白这女人要做什么。

    「他——我从一开始就说了，你压根没有资格见到他，你不配。」

    重锤惨白的头颅上皮肤开始抽动，这疯子显然已经被挑衅到了极点，于是炮口毫不犹豫亮出了一丝火球！

    萨沙身形化作最后一道残影向后狂退！

    可这距离才堪堪十几米——

    炮口发出骇人的声浪，地面像是被重型机械瞬间型出一条鸿沟，可是在靠近萨沙前却瞬间戛然而止！！

    定睛看去一台厚重的ACPA此刻横在萨沙身前，它用自己的身体和手臂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

    「什么——」

    重锤看著那台死物和令人恶心的结局当即准备冲杀过去。

    「重锤，你拿著武田所剩无几的时间在这里像个疯子一样证明自己——证明自己是无敌的，是夜之城时代刊物上所谓的第一独狼。」

    靠在ACPA背后的姑娘大口喘著气，「但你忘了，个体在群体中是微不足道的，对吧——」

    「V小姐。」

    重锤猛地收起手臂，他终于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嗯哼，荒坂塔大门敞开欢迎我，谢谢一—

    我还以为华沙一周游就是在那家伙屁股后面打打零工呢。」

    重锤低头看向地面，被华沙霓虹灯拉长的一些影子开始缓缓靠近他，荒坂部队中的机械士兵和ACPA身上的光学部件此刻变成淡金色，像是解除了什么限制一般开始不受控制地行动，即使那些荒坂士兵拼了命想要操控，得到的只有违背命令般向他这边靠拢的结果。

    「不枉我们扛了这么久。

    琦薇像是摆烂一般，「我得睡会儿——」

    萨沙一屁股坐在地上，身后损毁严重的ACPA也宛如小山一般跪倒在地。

    「V小姐，试试吧？」

    「他说你可以，那就一定可以一更别说这有个噬主的疯子外加蠢货，他没按照武田的意思盯著你，那现在该我们盯著武田了。」

    少女虚弱的声音此刻令重锤的神经传来一阵阵刺痛，让他神志不清，几近发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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