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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香品改良,对症下药收人心


开春了,宫墙根的积雪化得泥泞不堪。浣衣局后院那几棵老槐树抽了嫩芽,可阿忘手上的冻疮却没好,反而因反复浸冷水溃烂得更厉害了。崔姑姑说这是“贱命不耐春”,啐了口唾沫在她洗好的被褥上,让她重洗。

阿忘蹲在井边,把溃烂的手背往冷水里浸。刺骨的疼让她清醒——疼好,疼让她记得开春意味着什么。御花园的花要开了,各宫娘娘要裁新衣、制新香,浣衣局的活儿会更重。但也意味着,那些冬日里闭门不出的宫人,该出来走动了。

她的“罗雀”,该觅食了。

晌午歇息时,小桃又来了。这回她没哭,眼睛却红肿着,手里攥着个帕子,一见阿忘就扑过来:“阿忘姐,不好了……”

阿忘拉她到柴房后,小桃喘着气说:“凝芳斋出事了!春杏姐姐……春杏姐姐昨儿夜里上吊了!”

春杏是李美人的贴身大宫女,伺候了五年,最得信任的。

“为什么?”阿忘在木板上急写。

“不、不知道……”小桃浑身发抖,“早起发现时,人都僵了。美人吓得晕过去,太医来看,说春杏姐姐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阿忘手一顿。

宫女私通是死罪,怀了孕更是要诛九族的。春杏选择自尽,恐怕是为了保全家人。

“美人醒后,发了好大脾气,把屋里东西砸了一半。”小桃抹着眼泪,“然后、然后她突然点名让我近身伺候,说……说以后我就是她的大宫女了。”

阿忘抬眼,盯着小桃。

小桃被她看得发毛,声音更小了:“阿忘姐,我、我害怕……春杏姐姐死得不明不白,美人又突然抬举我,我总觉得……总觉得要出事。”

阿忘在木板上写:“近身伺候,你可见了什么异常?”

小桃咬着嘴唇,想了半天:“春杏姐姐的遗物……美人亲自收拾的,不许旁人碰。我偷偷瞧见,美人从春杏枕下摸出个香囊,闻了闻,脸色变得特别难看,然后……然后就把香囊扔炭盆里烧了。”

香囊。

阿忘心里一紧:“什么香囊?你可看清了?”

“没太清,但颜色是藕荷色的,上头好像绣了朵梅花……”小桃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那香囊的味儿,有点熟悉,像是……像是阿忘姐你之前给我的那种!”

雪里红绡?

阿忘的手指收紧,炭条在木板上划出深深的痕迹。春杏有孕,枕下藏着南阙秘方调的香囊,李美人见之色变……

“小桃,”她慢慢写,“从今日起,美人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但两件事要记住:第一,美人房里的熏香、胭脂、吃食,但凡经你手的,每样留一点给我。第二,若美人问起那老香贩,你就说……那人留了个地址。”

“地址?”

“城南旧巷,第三棵槐树下,有家叫‘杏林春’的药铺。”阿忘写下这几个字,“若她真去寻,自会有人接应。”

小桃似懂非懂地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这是美人今日赏的,说是让我添置衣裳。阿忘姐,这些银子你拿着……”

阿忘推开,写:“自己留着。你如今是大宫女了,穿戴不能太寒酸。”她顿了顿,又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这个你收好,每日睡前抹在手腕、耳后。”

“这是什么?”

“安神香膏,也能防蚊虫。”阿忘写,“记住,无论谁问,都说是你自己在宫外买的。”

小桃走后,阿忘盯着炭条在木板上留下的痕迹,一点点擦掉。

李美人烧了香囊,是怕惹祸上身,还是……那香囊本就有问题?春杏有孕三月,正是开始显怀的时候,她选择自尽,真是为保全家人,还是被人灭口?

若真是灭口,下一个会是谁?

小桃吗?

三日后,御花园西角的桃林开了零星几朵花。

阿忘抱着一盆浆洗好的宫女衣裳往司衣局送,路过桃林时,听见假山后传来压抑的抽泣声。她放轻脚步,侧身望去——是个穿着半旧水绿比甲的宫女,正蹲在石后抹眼泪,右手捂着左臂,指缝里渗出血。

阿忘认出来了,这是长春宫的洒扫宫女,叫青萍。前些日子听说她打碎了贵妃心爱的玉簪,被罚了二十板子。

青萍也看见了她,慌忙擦泪起身要走,却因腿伤踉跄了一下。阿忘上前扶住,指了指她流血的手臂。

“没、没事……”青萍想抽回手,却疼得倒吸凉气。

阿忘不由分说地拉开她袖子——小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红肿溃烂,像是被什么利器划伤后又感染了。这种伤在宫里常见,多半是受罚后伤口未及时处理,化脓了。

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头是前几日江怀安给的伤药。又撕下自己衣摆的内衬,沾了点桃树下积的雨水——虽不干净,总比化脓强。

青萍愣愣地看着这个哑女给自己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动作熟练得不像个浣衣局的粗使。等包好了,她才哑着嗓子问:“你……你不怕得罪长春宫吗?”

阿忘摇摇头,在随身带的木板上写:“伤口再烂下去,胳膊就保不住了。”

青萍眼圈又红了:“保不住又如何……像我这样的贱命,死了都没人在意。”

“你娘会在意。”阿忘忽然写。

青萍猛地抬头:“你……你怎么知道……”

“你袖口绣了‘平安’二字,针脚细密,不是宫里的手艺。”阿忘写,“你挨罚那日,我见你在浣衣局外徘徊,想是家里有人病了,急需银钱,才冒险去碰贵妃的簪子。”

青萍的眼泪夺眶而出:“我娘咳血半年了,爹早没了,弟弟才七岁……那玉簪若能偷出来当了,至少能抓半年的药。可我笨手笨脚,不但没偷成,还差点被打死……”

阿忘静静听着,等她哭够了,才又写:“你娘的病,太医怎么说?”

“说是肺痨,得用川贝、雪蛤吊着……可那些药金贵得很,我这点月钱,连一剂都抓不起。”青萍抹着泪,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皱巴巴的香囊,“对了,前些日子我托同乡从宫外捎了个偏方香囊,说是闻着能止咳,可戴了几天,我娘咳得更厉害了……”

阿忘接过香囊,拆开线口,把里头的药材倒在手心。川贝、枇杷叶、桔梗……都是止咳的,但混着一股刺鼻的酸味。她捻起一点放在舌尖,脸色微变。

是明矾。

明矾燥湿收敛,但用量过大会损伤肺络。这哪是治咳的香囊,分明是催命的!

阿忘把香囊重新系好,写:“这香囊不能用了。我给你换个方子。”

她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这是她这些日子用浣衣局废弃药材边角料调的“清肺散”,本是为自己备的,防着冬日咳疾。里头有真正的川贝、杏仁、百合,虽不多,但够用一阵。

“每日取一钱,混在粥里给你娘服下。”阿忘写,“连服七日,咳血会减轻。七日后,你再来找我。”

青萍捧着布包,手都在抖:“这、这得多少银子?我……我现在没有……”

“不要银子。”阿忘看着她,“但你得帮我做件事。”

“什么事?”

“长春宫每月初三、十七,可有什么异常?”阿忘慢慢写,“比如,贵妃那两日是否闭门谢客?宫里是否有多余的马车进出?或者……有没有面生的宫女太监出现?”

青萍脸色白了:“你、你问这个做什么?这可是要掉脑袋的……”

“你娘的命,和别人的秘密,你选一个。”阿忘写,“我不逼你。这药你拿去,治不好,但也吃不死。至于你娘能不能熬过这个春天,看造化。”

她转身要走。

“等等!”青萍叫住她,声音发颤,“我……我说。每月那两日,贵妃确实不见客,连陛下都不见。宫里会来几个面生的嬷嬷,说是从宫外请来教绣工的,但她们从不去绣房,只在贵妃寝殿偏厅待着,一待就是大半日。至于马车……西侧门那两日会多停几辆运菜的车,但守门的太监是贵妃的人,不让旁人靠近。”

运菜的车。

阿忘想起胡厨子说的“点心里藏东西”。若每月两次往外送的不是点心,而是藏在运菜车里的“货”呢?那些面生的嬷嬷,会不会就是来接“货”的人?

“还有吗?”她写。

青萍咬着嘴唇,犹豫许久才说:“有件事……我不知道算不算。上个月十七,我夜里起夜,看见偏厅窗纸上映着两个人影,好像在争执什么。其中一个肯定是贵妃,另一个……是个男人的影子。”

男人?

深更半夜,贵妃寝殿里有男人?

阿忘的心跳快了:“你可听见什么?”

“离得远,只隐约听见贵妃说‘……不能再送出去了,风险太大’,那男人说‘……这是最后一批,做完就收手’。”青萍压低声音,“后来男人要走时,窗纸映出他的侧影……他好像少了一只耳朵。”

少了一只耳朵的男人。

阿忘把这个特征牢牢刻进脑子里。

回浣衣局的路上,阿忘走得很慢。

手上的冻疮又疼又痒,但她心里却像烧着一把火。青萍这条线比预想的有价值——不仅能盯着长春宫的动静,还可能摸到那批“货”的源头。

只是,那劣质香囊的事得先解决。明矾伤肺,青萍的母亲若继续用,恐怕撑不过半月。得让江怀安开个真正的方子,再设法从太医院弄点好药。

但江怀安最近在太医院的处境微妙。他因“治好”淑妃的苦艾毒,被提为七品医正,却也因此得罪了长春宫一派。这几日他送药簿来时,总说有人盯着他,行动不便。

得另想办法。

路过司膳局后院时,阿忘听见两个小太监在墙角嘀咕。

“……听说了吗?冷宫那边又死了一个。”

“这月第三个了吧?都是咳血咳死的,邪门得很。”

“可不是嘛,说是痨病传染,可死的都是些不得宠的老宫人,谁知道怎么回事……”

阿忘脚步顿了顿,拐了个弯往冷宫方向走去。

冷宫在西六宫最偏的角落,宫墙斑驳,门上的漆都掉光了。她没敢靠太近,只远远看着那扇紧闭的朱红宫门——门缝里飘出一股药味,混着某种熟悉的酸气。

明矾的味道。

和青萍那个香囊里的一模一样。

阿忘站在宫墙外的老槐树下,看着那扇门。风吹过,带下几片枯叶,落在她肩上。

她忽然明白了。

那些“痨病咳死”的老宫人,恐怕不是病死的,是毒死的。有人借着治咳的名义,给她们用了掺明矾的“药”,让她们在痛苦中慢慢死去。

为什么?

因为她们知道太多?因为她们碍了谁的事?

还是因为……她们曾是某个局里的棋子,如今没用了,该清除了?

阿忘转身离开,走得很稳,但袖子里的手攥得死紧。

回到浣衣局时,天已擦黑。崔姑姑叉着腰站在院门口,阴阳怪气地说:“哟,还知道回来?以为攀上高枝儿了,不稀罕这贱地儿了?”

阿忘低着头从她身边走过,却被一把拽住。

“等等。”崔姑姑凑近她,声音压得极低,“有人托我捎句话给你——‘杏林春的掌柜问,南边的梅花还开不开’。”

阿忘浑身一僵。

杏林春是她随口编的药铺,南边的梅花……指的是南阙秘香“雪里红绡”。

李美人真的上钩了,而且,她听懂了暗号。

“你怎么回的?”阿忘在木板上写。

“我说,开不开得看天气,等天暖了自然知道。”崔姑姑松开手,恢复了那副刻薄相,“滚去干活吧,少给我惹事。”

阿忘走进院子,听见崔姑姑在身后啐了一口:“一个个都不省心……”

她没回头,径直走回杂物房,关上门,从暗格里掏出名册。

翻到新的一页,她提笔写下:

“青萍,长春宫洒扫,母病弟幼,可控。线索:独耳男,运菜车,最后一批货。”

“冷宫疑案,咳死亡者皆用含明矾‘药’,疑似灭口。待查。”

“李美人已入局,‘杏林春’线激活。待下一步。”

写完,她吹灭油灯,在黑暗里坐了许久。

窗外传来打更声,三更了。

她的“罗雀”又多了只雀——青萍。但这只雀太弱,翅膀伤了,巢里还有待哺的雏鸟。得先治好她的伤,喂饱她的家人,她才能飞起来,去啄食那些藏在暗处的秘密。

而治伤的药,治病的方,就是最好的饵。

香能悦人,亦能治病。

但最好的药,是希望。

该让那些在绝望中挣扎的人看见光了。她要让她们知道,在这吃人的宫里,还有条活路——一条拴在她阿忘手里的活路。

只是,在撒饵之前,她得先看清,哪些鱼值得钓,哪些鱼会反咬。

暗中观察,锁定目标。

她的网,该收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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