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1章  只是那一天并不属于你

    迷雾消散，世界重新恢复光明，只有草原上一道道巨大的沟壑痕迹证明了这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虔诚的龙语声在这片草原上升起，带著坚定不移的执著，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跌宕回响。

    「祈愿吾王，龙之皇帝高格莫拉！」

    水晶龙嘉莉娜双爪交叉，伏低头颅闭目祈诵，魔力与元素席卷而来，要将其祈祷之声送达至远方，那巨龙王庭之中最深处，唤醒其中的伟岸君王。

    「您统御一切，诸王之君主，统世之至尊，」

    「您的伟力可以庇护凡尘间的巨龙，您的目光可注视帝国中每一位子民，您忠诚的子民，您眷顾的族人嘉莉娜在此刻恳求————」

    菲莉丝·提亚玛特早已经收敛了那强横的半神威仪，得到了帝国权柄的加持和明确未来的道路以后，这头雌龙的神性表现更为凸显，其龙性与人性混合唯一，要与逐渐强大的神性达成高格莫拉皇帝追求的平衡。

    来自于恶龙之神提亚马特亲自诞下的神血中蕴含的源欲是多么恐怖，没有人知道，只有菲莉丝这头拥有神血的半神巨龙才知道。

    可即使是菲莉丝已经开始掌握将不朽龙神之遗传源欲转化为自己更深层次力量的手段，自己的生命层次再度朝前迈步，也无法解决水晶龙嘉莉娜的难题。

    而菲莉丝也深知，哪怕是龙之皇帝亲至，也无法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就算是神，也无法解决。

    「她的时间不多了，嘉莉娜，」

    菲莉丝轻轻伏低头颅，以自己的龙角轻轻拱在了闭目祈祷的水晶龙嘉莉娜的身侧上，语气平淡却带著可以听得出来的柔和说道：「你应该好好珍惜这最后的时间，」

    「神终究是神，哪怕是邪神的一点意识在凡尘间无法对抗许多强大的传奇，但他们的本质注定就是许多强大生灵难以企及的，」

    「波蒂的灵魂已经被它完全吞噬消化，融为一体，邪神可以是波蒂，波蒂却不是邪神，」

    「我只能尽量将被邪神吞噬的灵魂分离出来，但或许这并不该说是波蒂的灵魂，而是她曾经存在过的人格，或者说是思维模式与感情！」

    「高格莫拉皇帝现在并不在帝国之中，哪怕他尚且在帝国之中，也无法解决这个问题，因为波蒂灵魂的本质已经变成了邪神的本质，这是神灵也无法更改的事实————」

    闭目祈祷的水晶龙嘉莉娜眼颌下陡然淌下了两行血，滴滴答答溅落在泥土上，但却没有龙血之毒。

    巨龙从来不会流泪，但却会流血。

    嘉莉娜缓缓睁开眼睛，看向被困在菲莉丝·提亚玛特手爪上的那个灵魂。

    凡尘众生少有能够以肉眼直观灵魂的存在，哪怕是许多巨龙也无法轻易看到这种神奇的东西，这也是灵魂难以被普通力量伤害到的缘由。

    除非是灵魂自我显化，与现世物质发生主动交汇，那时候的灵魂就可以被超凡者的力量触碰到。

    但无论是曾经的邪龙王子努尔，还是现在的半神巨龙菲莉丝，都不同于普通的巨龙。

    哪怕抛却菲莉丝的半神本质，她也具备著帝国权柄，同样可以轻易触碰到生灵的灵魂存在。

    不过菲莉丝手爪上的灵魂，是自发显迹，虽然被困在巨龙的爪掌上，却需要依靠菲莉丝的力量维持存在，否则会逐渐消散在现世中，抵达灵性世界深处，归于那头邪神的怀抱中。

    「波蒂，」

    水晶龙嘉莉娜轻声呼唤曾经的同伴，位于巨龙手爪上的灵魂总是处于不断变幻中，在巨龙灵魂与邪神面孔之间来回转换。

    但当那个灵魂听到了同伴的呼唤声时，陡然凝滞了形体，重新变成了昔日的雌龙波蒂之形象。

    波蒂这头雌龙的眼神中并没有任何的哀伤，她只是略带著怯懦地看向自己的好友嘉莉娜，怯生生地问道：「嘉莉娜，我是不是一个失败者，」

    「我曾经试图反抗邪神，但我没有成功，」

    这个灵魂缓缓将自己的身躯蜷缩成为一团，低低说道：「幸好我还没有来得及造成许多巨大的破坏，但我始终伤害了你，嘉莉娜，对不起！」

    波蒂眼神闪烁著的怯懦深深刺痛了水晶龙嘉莉娜。

    嘉莉娜深深呼吸著，走到菲莉丝的面前。

    菲莉丝轻轻叹了口气，轻轻将巨大的爪子伸到了雌龙的面前，让曾经的好友能够相对而视。

    「失败者说的是那些连尝试也没有尝试过的家伙，说的是那些试也不敢试的家伙，」

    嘉莉娜尽力让自己面颊上的伤口不再扭动，一边注视著好友的眼睛一边温和地说道：「但你尝试了去获胜，你尝试了去反抗，你不是失败者，至少在我的心中，波蒂将永远是一位勇敢的巨龙，」

    「是我嘉莉娜最勇敢的朋友！」

    雌龙波蒂的灵魂陡然摇晃了起来，其目光中也带著些许雀跃又不敢置信的味道，让这头巨龙灵魂发出的声音也变得急促了起来。

    「真的么，我不是一位失败者，我是没有成功的勇敢者？」

    水晶龙嘉莉娜点了点头。

    雌龙波蒂再度看向了面前的庞然巨龙，她昂起头颅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这头伟岸的半神，想要从这头半神的目光中寻找到那一丝丝的认可。

    菲莉丝的目光平淡，但这头雌龙却将手爪凑近了自己的瞳孔。

    「你尝试过了，波蒂，只是那一天不属于你！」  

    雌龙波蒂的灵魂陡然剧烈摇晃起来，就像是要挣扎著逃离巨龙的爪掌。

    但波蒂却欣喜地叫道：「是的，我是一位勇敢的巨龙，杀了我吧，菲莉丝大人，嘉莉娜，我在你的心中将永远保持著勇敢的样子！」

    咔嚓，菲莉丝缓缓将这头巨龙的灵魂送入了自己的獠牙中，缓缓闭合上。

    「他们死，是为了让帝国不死，」

    「他们灭，是为了让帝国永恒，」

    「愿他们之身躯，即使成为灰烬，也将铸就不朽的碑文！」

    「以宏大的世界稀释痛苦，帝国真理不灭，我将永远坚守！」

    空气中被铁锈、硝烟的气息充塞，坚韧的气息和无边无际恶魔潮水裹挟的深渊气息对撞在一起，将天空之上的层层黑云卷起一道又一道的龙卷风暴，席卷在巨城长垸周围。

    一道又一道魔法探照灯光在巨城之上四处扫射，纵射穿透方圆数十里，将那些隐匿在黑暗之影中的恶魔们显露无疑。

    魔法炮塔与巨大如古木的炼金巨弩发出永无止息的崩响声，每一次轰鸣声就足以扫清一整片区域的恶魔。

    巨大的炼金巨弩能够直接洞穿那些恶魔坚韧的身躯，将恶魔们的身躯直接打穿，然后贯射恶魔阵营数里之后才被重重阻碍消去最后的威力，爆散在空中。

    魔法炮塔轰鸣响起时，也足以瞬间扫清数百头恶魔，将这些恶魔蜂拥而上的攻击态势阻碍打散。

    巨城长之中每时每刻发动的反击都如同流星漫天。

    一刹那间就有数以百万计的炮弹弩箭，数十万计符文法术呼啸砸落在恶魔军团之中。

    一道道法术与攻击带著戾啸声和炽烈的尾焰，化作法术暴雨和铁火的洪流将一片又一片涌上来的恶魔击退碾灭。

    双方可怕的攻防战惨烈无比，不间断的爆炸声和火光尾焰将被黑夜笼罩的世界照亮。

    就像是从苍穹坠落的灭世之火，就连重重黑云降落下带著深渊气息而具备腐蚀性和强大负面干扰效果的酸雨也无法落近地面百米范围之内，因为靠近那个距离的雨水早已经被不间断的火光与法术蒸发殆尽。

    哪怕这个世界的规则依托坚固无比，导致物质空间的结构也远比寻常的物质世界更为坚韧，但大地仍旧在惨烈而浩大的战争中发出一阵阵震颤的哀嚎声。

    无数的烟尘冲天而起，夹杂著难以数清的血肉骨骼，将视野所及的范围内染成一片腥臭的红色。

    但这里存在的恶魔军团数量实在太过于恐怖，哪怕是上一秒死去的恶魔超过数万数十万计，下一刻那些死去恶魔空缺的区域立刻就被更多的恶魔填补占据。

    卡隆甚至能够观察到，迫于恶魔的炮灰军团攻势过于凶猛，那座巨型城市中已经开始有各个强大的生灵按捺不住逐渐登场。

    他甚至看到其中有著巨龙的影子，开始透过巨城的魔法屏障隔空传送在恶魔军团的上空中，喷洒著不灭的龙息。

    还有一个个传奇强者也开始站在山脉长之上，吟唱著强大而古老的魔法咒语，释放出无穷伟力降落在恶魔军团的头顶上。

    轰隆隆，重重黑云阻隔了世界的阳光，却无法阻碍传奇强者们以伟力召唤而下的群星陨石。

    爆裂的气息从穹顶之上轰然砸落，拖曳著一条又一条尾焰将长达数万里的黑云层层洞穿。

    这一瞬间就有数十颗陨星带著无可阻碍的气势同时从天而降，轰击在恶魔洪流之中。

    低空中飞行的那些禽类恶魔，甚至有许多比普通的成年巨龙都要巨大，全身无羽无鳞，几乎由骨头构成，具备著强大的魔法抗性和物理抗性。

    但在这恐怖的陨星撞击之下，连哀嚎都没有发出就被直接汽化。

    砰，砰，砰，连绵的撞击炸响声甚至将冲击的音波推至立身于高山之巅的卡隆与摩格耶斯的面前，尽管这种冲击到了这里已经比最软弱的风几还要无力，但却深深震撼了摩格耶斯这头巨人。

    「我能感知到，那座城市里的传奇强者，不下百数，哪怕是半神级别的强者，也至少有三四位，」

    摩格耶斯看向身旁的红龙说道：「但即使是具备这种实力的城市，仍旧要在恶魔军团的攻击下采取防守反击的策略，」

    「那么这个世界的崩坏到底有多严重？那些神灵呢，强大的神灵并不畏惧恶魔领主，哪怕是恶魔王子狄摩高根也不一定放在那些神灵的眼中，」

    「神灵们所畏惧的并非是那些恶魔领主和恶魔君王，畏惧的只是被视为一个整体的深渊，具备无穷无尽位面层数的深渊主体，」

    「寻常的恶魔领主，哪怕是半神级别的恶魔领主也要被真正降世的神灵一手捏死，这个宇宙中物质位面对于神灵的压制应该早已经消失才对，那么那些神灵为何没有选择出手？」

    「你问我，我问谁？」

    卡隆从獠牙中迸射出一片火星，浓郁的硫磺气息和岩浆的味道在这头大红龙的周身开始若有若无的弥漫开来。

    这是许久没有过的景象，尽管卡隆对于自己的力量掌控完美，哪怕是初代巨龙之血也需要蛰伏在他的主观意志下。

    但对于力量的宣泄和杀戮的本能渴望，有时候来自于规则的影响，并非只是卡隆本性。

    没有巨龙不崇尚暴力，只是许多巨龙不会无端宣泄暴力，卡隆也不例外。

    然而对于破坏世界秩序规则的恶魔，卡隆就无需压制自己内心深处的黑暗。

    那是毁灭世界的渴望，被卡隆·高格莫拉转化为自己力量的黑暗源欲正在逐渐复苏，正在不间断地祈求著自己的主人放开束缚。

    「但我有一种直觉，摩格耶斯，」

    沉雄的龙语声再度响起，与之同时绽放的是这头大红龙鳞甲之中若隐若现的，燃尽世界一切的终焉之火。

    卡隆·高格莫拉开辟的肉身天命中，有著智慧秘藏与心灵秘藏之区分。

    因为心灵与智慧，看似相似，却有著极大的分别。

    心灵的反应是即时的，速度远比智慧运转和大脑逻辑推断更直接更快速。

    每一秒心灵的生与灭都多达几十亿的指数次，远比思维逻辑的理智迷宫反应快速得多。

    但两者并非又是完全独立的，而是相互协同融合，才能抵达更高的层次。

    但在心灵的反应前，卡隆则会选择让自己的理智暂时妥协。

    而摩格耶斯显然也知道这其中的差别，面色肃穆看向这头红龙。

    「我们的旅途终点，就在这一站，我们或许会在这个宇宙中发现一些奇妙的东西！

    卡隆獠牙张合，灭世终焉之火在其瞳孔之中汩汩升腾，将远方的战场景象灼烧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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