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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5章 废史立牧


第615章  废史立牧

    「刘宏又在甩卖朝廷负资产了?」

    「他可真是不忘初心啊!」

    泰西洲的楚国,履行了自己之前的承诺,送一批来自中原大汉,却向往著「浪漫春秋」的死鬼来这里投胎的上帝,看著遥远的东方,又说起了闲话。

    瑞纳河的白鹿被他强行从黑森林中拽了出来,此时正蜷著腿,卧在他的身边,眺望著附近劳作的农人。

    他随口接下上帝的话。

    「没事。」

    「在这条道路上,罗马人早就将大汉天子狠狠超越了。」

    就在刘宏继位,著手将一切负资产炼化为温暖的金钱时,短暂中兴后,再度陷入内乱的罗马,便已经在拍卖官职了。

    后继的奥古斯都没有能力制衡那些跋扈的武夫,使得「禁卫军继承法」又得到了使用。

    而这一次,后者表现的更加张狂。

    「卖官鬻爵算什么?」

    「敢把皇位一块卖出去,才是真商人!」

    死去多年的吕不韦见到罗马禁卫们公然拍卖奥古斯都这一宝座时,都为之瞠目结舌了许久。

    偏偏那些武夫们还在获得钱财后高兴的说:「我听说东方有个很有智慧的商人,曾讲过一句话:立国家的君主,可以得到数不清的财富!」」

    「现在自己尝试了一把,果然是这样!」

    还是东方的诸夏人有经验啊!

    「这可不关我的事!」

    「这是他们污蔑我清白!」

    当罗马先君们的目光,随著这句话慢慢凝聚到吕不韦身上时,后者不得不连连摆手,彰显自己的无辜。

    书读少了,道理念歪了,怎么能怪罪著说立说的前人呢?

    而当这样独特的商品经济,得到进一步发展后,罗马的朱里亚·克劳狄王朝,自然也迎来了灭亡。

    这个继承了凯撒的未尽之志,将罗马完全带入帝国时代,实现了罗马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集权,历代君主堪称集合了数家之精华的王朝,就在中枢的极大混乱中,结束了自己的使命。

    随后,曾经环绕地中海的庞大帝国,便陷入内战的泥潭之中,难以自拔。

    由于其地理特殊,使得罗马眼下,东南西北各有一位称帝,自认为「正统」的割据者,企图复刻「高祖文皇帝」屋大维于内战中,统一罗马的辉煌事例。

    这直接把屋大维气的离开了罗马,跨越千山万水,迁往新夏暂居。

    他不愿留在泰西,看到衰败混乱的罗马,以及北边正在发展的诸夏国家,也不愿意跑到西海看宋人对于收复故土的庆祝,更不愿意看到中原那个放到重视商业的罗马,也没有一点违和感的皇帝,所以他只能窝在新夏。

    不过值得称好的消息是,罗马乱的比其他地方要早一些,如今也正有怀抱壮志,富有手段的雄主崛起,想来再过几年,就能恢复平静了。

    「再过几年,地中海风平浪静了,别的地方就要兴起风暴了。

    白鹿抖了抖自己的耳朵,目光扫过农田,落到了附近的城邑上。

    那是楚国新的郢都。

    不知是否跟「楚」这个国号自带的诅咒有关,这建立于泰西的刘氏楚国,也走上了不断迁都的道路。

    先是从最初的山谷,迁移到靠近瑞纳河主干的平原上,再是从平原,迁移到背山面水处,修建起新城。

    遭受西迁的日耳蛮冲击后,楚国能够被成为「郢都」的地方,又多了几个。

    只能说周朝前辈们的经典操作,后生们都认真的进行了复刻。

    但这样的迁移并非坏事。

    诸夏在辗转往复之中,对于脚下的土地,了解的更加深刻,开发的也更加细致。

    他们的疆域伴随著国都的迁移,不断的扩张起来。

    「也是运气好。」

    「罗马人忙著内乱,瑞纳河西边那些被他们开发了一些的土地,便落到了诸夏的手里。」

    这让日耳蛮冲击带来的损失,降低了许多。

    何博隔空从农田里拔了根萝卜出来,强行喂食白鹿,堵住了他为自己介绍情况的嘴。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反正别被蛮人夺走就好。」

    文明之间的争夺,卷来卷去,还是能有所进步的。

    因此,当年强势的罗马,北伐覆灭了两个诸夏小国时,何博也没有多管。

    「走吧!」

    「鸽子说给咱们专门准备了泰西的高级圣餐,已经摆好碗筷了呢!」

    也许是教派对于域外之人,的确存在著要超出对诸夏君子们的吸引力,那些被泰西太平道教化后的色目人,对于经文中提到的道理、先人做过的事迹,都有著狂热的追求,希望能够效仿它。

    是以,当太平道顺应当地的情况,形成属于泰西的一套仪轨时,便有了「礼拜之日」、「洗礼」、「圣餐」等等,有利于凝聚人心,将那些长得奇形怪状,发色瞳孔都有著不同颜色的信众,捏合在一起的仪式。

    而受到传道圣人耶哥儿的影响,泰西所谓的「圣餐」,便是椰蓉、椰酥和椰汁这三种食物,用来感念圣母抚育幼儿的慈爱,先圣教化野蛮的恩德,以及在最初开拓,圣人与民同耕时所滴落的汗水。  

    但是,又因为泰西地处大地较北的地段,气候较为温和,生长不出椰子,以至于这样的圣餐,实在难以凑齐。

    于是,信众们又翻了翻史书,从中找出了「圣人耶哥儿以五饼二鱼喂饱几十个人人」的事迹,将圣餐简化为食用麦饼和鱼汤这两样。

    「其实我怀疑这是抄了老秦人的羊肉泡馍吃法。」

    「只是羊不能乱杀,要留著下崽和剪毛,所以只能吃鱼了!」

    站在餐桌之上的鸽子,这样信誓旦旦的说道。

    「毕竟除了不是羊汤之外,吃法跟羊肉泡馍是一模一样的!」

    「怎么可能!」

    西海的玄鸟当即反驳起来,「这卖相一看就搭不上边!」

    「不要拿一碗糊糊,来坏我秦人传统美食的名声!」

    上帝亲手制作的神奇大饼,他们可都是见过的。

    那玩意儿掰一块下来扔水缸里,都能膨发的将之塞满。

    不慎流落到浇灌农田的水渠里,那水渠能够直接被当成新的农田,完全抹去渠道的痕迹。

    而且它颜色是褐色的,泡发以后粘稠成坨,怎么看都不像泡馍!

    更像某种难以言喻的玩意儿!

    玄鸟决心捍卫泡馍的清白!

    「都是泡汤,有什么区别?」

    鸽子才不管那么多呢!

    何博听著面前两只鸟关于自己手艺的的争吵,也不高兴了。

    他端起一份椰蓉说,「吃饭的时候,不要讲那种恶心的东西。」

    虽然他熬煮浓缩大饼时,的确耗费了许多心血。

    但其煮熟后的模样,也著实不怎么美观。

    好在那不是给上帝吃的。

    再者说,那玩意儿就是拿来应急充饥的,能填肚子补营养已经足够,哪里还能再挑剔它的色与味呢?

    两只肥鸟于是替对方,用爪子梳理了下羽毛,然后罢兵休战,各自啄食起了块椰酥。

    等吃的鸟身又圆润了几分,距离中原最遥远的鸽子便好奇询问本体:「刘宏这小子怎么主动废史立牧起来了?」

    「他心里应该很清楚,这样做会造成什么影响。」

    在史道人的影响下,刘宏对于一些事情,还是有著足够了解的。

    毕竟不说太平道沟通鬼神的能力,传播的过于广阔的范围,光是太平道出现以来,对于世间人事的各种记录,以及诸多有道之士,对于这些记录的思考,便足以称得上是一份厚重的,属于知识的「财富」。

    有心治国的人若是能看到它,总是可以从中领悟出一些治理窍门的。

    刘宏有著一定的天赋,还掌握了二十年的权力,可不是个懵懂无知的儿童。

    对此,何博只是咀嚼著甜滋滋的椰蓉说:「他知道。」

    「但还是那个道理」」

    「负资产留著也没用,不如甩卖出去。」

    就像刘宏当年甩卖朝廷各种没用的工坊一样,如今那些因层出不穷的起义,从而失去控制的州郡,在统治中原的皇帝眼中,除了名义上还属于大汉之外,已经失去了实际的所有价值。

    他不愿意「务虚名而费实财」。

    毕竟这场持续了几年的平叛,已经吞噬了中枢太多的积累。

    刘宏卖官鬻爵卖的再豪迈,哪怕连三公之位都拿出去拍卖了,都没办法填补好这个足以动摇大汉四百年社稷的大坑。

    「他实在是舍不得那么多钱。」

    很多时候,年少的经历会决定人一生的底色。

    而年幼时,母亲董氏在耳边对于家庭衰败的各种抱怨,显然让刘宏无法像汉太祖那样,对钱财有著超然的洒脱。

    前几年仗著自己正值壮年,想著平叛之后自己还有回本的机会,刘宏咬著牙松了松手。

    结果花钱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前段时日还因为前线战败的消息,被刺激的生了一场病,刘宏这长达数年的振作,便迎来了结束。

    病中的皇帝沉思了许久,想起了今汉历代先帝,想起了自己原本的追求,最后他扯下额头上放著的,用来散热降温的湿巾一扔:「做明君?」

    「做个屁!」

    「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人生就这么短暂,为什么要忍受那么多痛苦?

    快活到底就好了!

    再回想一下自己这几年的作为,刘宏甚至还生出了几分悔意,认为自己当初问错了史道人问题,还遭到了桓帝的诅咒,以至于大脑进了水,失去了往常的判断力如果像以前那样,将心思放在敛财享受上,他哪里会承受眼下的痛苦呢?

    思来想去,都是桓帝的错啊!

    「当然!」

    「也有可能是被地方上的世家给刺激的。」

    太平之时,世家们在地方上圈占土地,隐瞒人口,勾结官员,侵吞权柄————也就算了。

    可为什么如今各地盗贼蜂起,世家还是不愿意牺牲自己的资产,为大汉的安定做出奉献呢?

    面对那些汹涌而来的叛贼,他们甚至有为了保护自家产业,而与叛贼友善交好的!

    毕竟皇帝舍不得平叛的钱,难道世家就舍得了吗?  

    这分明是朝廷的责任!

    大汉朝收了那么多赋税,汇聚了那么多财富,掌握了那么多权柄,就应该保障他们的安全!

    所以,当世家没能等来朝廷大军,陷入了起义军的包围中时,也不能怪他们选择」

    虚与委蛇」了。

    谁让大汉先对不起他们呢?

    「也是可笑。」

    只喝了一点椰汁的白鹿忽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侵蚀国家根基的时候,没有想到朝廷还有治理天下,维护太平的责任。」

    「对君主颁行的,缓和民众心中怨气的政策,进行抗议和反对。」

    「甚至还会对保境安民,抑制兼并的尽职官员,进行排挤谩骂。」

    「等到刀剑降临到了自己身上时,不反思自己过去的作为,还在指责朝廷的失责。」

    「可朝廷之所以失责,不正是他们造成的吗?」

    国家是由人构建而成的,管理它的人是什么模样,这个国家,还有其制定的政策,便会是什么模样。

    在世家充斥朝堂,排挤的寒门难以探头的如今,世家又怎么可能吃尽了好处,却又不付出代价呢?

    「对啊。」

    「所以刘宏也绷不住了嘛!」

    何博想起这几年间发生的事情,也跟著笑了起来。

    叛乱之初,各地世家并不在意,只当很快就能将之平息。

    他们转身攻击起了皇帝派来的刺史,想办法将这直属于皇帝,位卑权重的官员处理掉,让自己,还有那些与自己交好的太守,能够仰首挺胸,扬眉吐气,不再受人监察。

    至于刺史突然暴毙的影响?

    唉,地方都有叛贼了,刺史以身作则率军平叛,最后不幸为国捐躯,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等到后面,起义军的势力越来越雄厚,超出了世家的预料,他们才著急起来。

    一封又一封的奏疏发到洛阳,请求王师迅速来到自己身边。

    一些在中枢当职的世家子弟,甚至还为了「王师应该先去哪里平叛,救谁的老家跟族人」这件大事,当著皇帝的面争吵起来。

    在每一家心里,自己显然是最重要的。

    若率军的将领考虑到战略布局,放弃了支援某一世家所在之地,先去进功其他地方,还要引来对方不断的弹劾。

    首任平叛主帅卢植,便是因此下台的。

    「这叛平来平去,总是不能让世家满意。」

    「倒不如直接放手,让他们自己去办!」

    何博耸了耸肩膀。

    「万一是被张角在南阳复刻的「天火流星」,直接烧光了自信呢?」

    西海的玄鸟插了一嘴,说起了自己通过河中土拨鼠、雅江白鹭等兄弟,知道的中原战况。

    「的确有这个可能啊!」

    何博应下了玄鸟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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