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城隍梦授杀人术

    陆寻冷冷一笑，自嘲道：「章州王？」

    「贻笑大方。」

    失意摇头，语气中满是无奈。

    城隍道：「章州王何必妄自菲薄。若非陆老板拦住经世郎，城中数万百姓已与朝廷两万大军厮杀，介时生灵涂炭，豪城化做一座尸国，经世郎便可借无尽血气炼化地脉，成为真正的旱地尸魃，一经出世，赤地千里！」

    陆寻长叹一声：「败了。」

    城隍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陆老板不必挂怀。」

    陆寻抿嘴：」他还在变强，我已黔驴技穷。」

    城隍细数：「地司都卫千户领三大校尉，上百地司旗使，龙虎山高功并数位道长、东林寺法师和高僧、白鹿洞书院夫子携二十四儒生、闾山、茅山、崂山————，江州、章州外道异人，以及陆老板四十八路妖怪，百位妖骑，哪里是黔驴技穷？」

    陆寻没有回答城隍，自家的本事自己最清楚，举目望向云气堆积的天空，明月皎皎。

    陆寻四下寻找，索性准备席地而坐。

    城隍探出一指，草地上的蘑菇一下子蓬松涨大化做座椅，又一挥袖，摘下云朵做桌子，回首朗声说道：还愣著做什么，把老爷我窖藏三十年的梅子酒取来。

    黄角鬼和褐矮鬼抱著酒坛来到桌案旁。

    陆寻坐在蘑菇凳上，看著酒樽中萦绕醉人香味儿的陈年好酒，伸出雪毛兽爪，端起来，闻了闻，比寿山的百果酿还香，举起杯来，问道：「城隍不会只是来告诉我，朝廷的力量充足，可以平定居英山吧？」

    城隍安于对案，同样举杯，说道：「非也，居英山数千铁尸力士皆是经世郎精挑细选，如今他吸了你的血，恐怕已经半只脚成为旱魅，若再吸收炼化火脉，将成旱魃之身，介时就算如此阵仗————」

    陆寻倒是听糊涂了，城隍刚说朝廷准备充足，又说经世郎即将蜕变，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再能听出弦外之音，也没有从城隍纠结的态度中抿出滋味儿，于是了当地问：「那还不赶快发兵。」

    城隍摇头道：「城中百姓是他的人质。山中铁尸是他的屏障。」

    「这如何是好？」

    「只得徐徐图之矣。」

    陆寻现在有点儿明白了，拱手问：「城隍爷有何妙法教我？」

    这如出一辙的入梦手法，不正和当日寿山梦恶罗妖城一样，因此他才能一眼认出对方，上一回城隍遮掩了身份，这一次以真身示人。

    祁县城隍道：「陆老板应该听说过我成为城隍前的传说。」

    陆寻颔首，他在城隍庙里听沈老先生说过。

    城隍看著雪毛猿怪，说道：「我有元神咒法残篇一门，可将三魂七魄汇聚一处，投入尸王身躯，与之争夺。如此，就算经世郎成为真正的旱魅，也无法发挥出实力，甚至可能在厮杀中束手就擒。」

    陆寻恍然，这是城隍灭姜家尸王的法子。

    沉默半响。

    「为什么教给我？」

    「陆老板高风亮节————」

    陆寻忽然笑了：「甭给我戴高帽，说点实在的。」

    要说颇具侠风，道士张怀肃的一人要救，千万人也要救」，校尉高庆之的果决，毫不迟疑的投入章州，以及最初斩下老宋的脑袋，他相信这两人也具备著舍生取义的品质，足以取得城隍信任。

    肯定是还有其他的问题，因此他也没有拐弯抹角的听城隍爷的吹捧。

    「施术者的元神要强。」

    「我够强？」

    「不错。」

    城隍点头的同时继续说道：「陆老板不仅足够强，还有一身宝甲，可以护住魂魄。」

    陆寻低头看去，青黑色裙甲是他从土匪头子身上扒下来的。

    原先紫青色的裙甲被两界穿梭途中的火焰焚烧的只剩下一分裤，后来得到三山先生的宝物后，青黑甲胄就像是成为五通神的皮肤，也能跟著五通神的头颅被收入奇异空间，还能被带回现代世界。

    真是一件好宝物。

    陆寻笑道：「法术何在？」

    城隍看著赤面獠牙的五通陆寻，严肃道：「元神争斗，十分凶险，陆老板的身躯一定要保护好，如此才能在斩杀经世郎后返回身躯，如若————经世郎被陆老板杀死，旱魃之躯成就鬼神，还希望陆老板莫要留恋力量。」

    陆寻一下子听出祁县城隍言语中的讯息，意思就是这门法术更像夺舍」，一旦经世郎死亡，他就能鸠占鹊巢，成为新的旱魃。城隍不想出现一尊新的旱魅，毕竟只要出世就会造成赤地千里的大灾。

    陆寻失笑道：「放心吧。」

    其实城隍不用担心，陆寻根本不需要这么做，他有更保险的法子。

    城隍取出一只匣子从里面拿出一张锦帛，以及一块儿玉石，看起来更像是琥珀，交给陆寻，道：「这宝物一共就两件，当年我用了一件，这件就赠与陆老板，希望陆老板马到功成。」

    营帐门口。

    「不是说大王醒了吗？」

    「刚才还醒著————」

    黑甲蹲在营帐门口，撩开帘子，望著躺在榻上紧闭双眼的五通陆寻，压低自己的声音：「你们看，大王都变回水猴子的模样了，还叫俺去烧了被褥，你们没看到，都是黑血。」

    黑甲脑袋上是颗毛茸茸的圆脸鼠头，再只上是斑斓虎头，再上则是金铁模样的树人脑袋，树人身后还有一堆妖怪想找个位置，接著就被寿山公推开。署耳麻利的起身，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放下帘子，署耳低声说道：「都出来，别打扰大王。」

    老山魈皱眉揣手，耸了耸红色的大鼻子，两颊白毛跟著动了动，这才说道：「大王伤得不轻，龙虎山的牛鼻子也过来看了，说是重伤，用了伤药和符箓也得靠大王自己挺，挺过来也就罢了，要是————。」

    虎威太岁瞪著眼喝道：「大王一定会醒。」

    毛金刚接过话茬道：「就算醒了，重伤，跟黄风怪一样道行发挥不出两三成，那又该怎么办？」说话的时候还看向署耳。

    都说署耳是居英山山主，曾和尸王厮杀的高手，那现在呢？一只黄皮老鼠而已，连他们这几位大妖怪都不一定打得过。

    虎威太岁一把揪住毛金刚，怒道：「你别忘了，是大王在城楼救了你。」

    毛金刚举起手，淡淡地说道：「是，大王救了我。大王要是活著，我认，跟著他干，大王死了————」

    毛金刚一把拍掉虎威太岁的虎爪，指著营帐外层叠的大营：「我们在朝廷大军包围里，一人一口吐沫，我们这些妖怪就得死干净。」

    虎威太岁爪里一把长毛，张了张嘴，嘴角抽动，只低低念叨：「大王不会死。」

    毛金刚看向陷地老鼠：「你说呢。」

    陷地老鼠搓捻胡须，沉吟道：「大王有道行、有背景，我们有什么？拉起一支队伍，一头扎进来，那尸王你们也见过，都能飞天了，我们是想救自己的地盘，但也不是不能远走他乡，大不了往深山老林钻一钻。」

    鹤云客道：「总之不好把性命虚掷。」他也知道光靠他们这些四十八路大妖怪是想不出好办法的，于是看向寿山公，说道：「寿山公，咱们得提早做打算啊，大伙儿也不是怕死，怕死不会来。

    寿山公一脸愁容，背著手，侧目寻找署耳。署耳低垂眼帘，看不出喜怒，这更让寿山公忧虑，老耗子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没看到好不容聚起来的妖军这就要散伙，怎还坐的住。又扭头望向青山娘娘。

    青山娘娘一副看戏模样。

    「辛将军觉得呢？」

    辛骏杰叉手行礼，狐狸耳朵动了动：「不敢称将军，只是在下以为，动摇军心者，斩！」

    此言一出，十几头大妖怪的目光齐刷刷剑戟一般刺过来。

    辛骏杰身旁的辛红玉赶紧拽了拽自己老爹的袖子，维持的面容几乎崩溃，这讨论是去是留的问题，自己这个爹倒好，张口就斩，这不是把两方都得罪了。万一真动起手来，他们辛家狐狸首当其冲。

    「老辛家的，你什么意思？」

    「————」

    站在署耳肩膀上巴掌大的泥菩萨问：「你不劝劝他们？」

    署耳道：「实力说话。」

    泥菩萨的脸当即一白：「我伤得也很重啊。」

    署耳道：「你吃点儿泥巴就恢复了。」

    泥菩萨左右手都攥著泥锭，抹一嘴的同时叹道：「吵吧，最好能吵出个名堂。」

    呼啦。

    营帐洞开，雾与风铺来，七尺身形，皓首白躯的猿怪走出，迈步之时，换头」，七尺猿猴变成千重眼皮的桃源活佛，丈高躯体比营帐还高出一截，黑金妖瞳飞掠，貘鼻一甩，象嘴瓮声道：「吵什么。」

    「大王！」

    「大王！」

    寿山公惊讶问：「大王你的伤————」

    话才脱口他就后悔了，现在问什么都不该问伤势，这不是又动摇妖怪们的信心。

    陆寻特意以活佛模样出现，淡淡地说道：「睡一觉就恢复了。」

    众妖怪纷纷嚎叫怪吼。

    唯有大王能和尸王打个来回。

    原以为重伤失了道行，不想大王恢复力如此之强。

    哪怕是哄骗他们的，只要大王醒著，他们就都有盼头，也都有指望，痛快的嘶吼似要将胸中的郁气一遭发泄出去。

    营门前的执戟兵卒诧异道：「这帮妖怪怎么了？」

    「谁知道。」

    兵士继续巡逻。

    呼。

    又一营帐门帘被掀开，披黑羽执铁剑，鹰首人身的无牙快步走来，近前时捶胸行礼，说道：「大王，书院来信。」

    陆寻没有第一时间去看信，而是端详起无牙的眼睛：「眼睛没事儿吧？」

    无牙指了指眼睛：「丢了一只，好在夫子尽力，东林寺的丹药能生死人肉白骨，把这只眼睛补回来。」

    新眼睛看起来还比较脆弱，整体被一层膜包裹著，得等身体吸收掉，才算长好。

    「拿剑，拿碗来。」

    「大王————」

    活佛陆寻摆手，划开手掌滴下鲜血盛入碗中：「喝吧。」

    无牙拗不过，只得低头喝了两口，眼珠上的薄膜迅速吸收，整颗眼睛长的和原来一样。陆寻接过碗递给署耳肩膀上的泥菩萨。  

    泥菩萨先是一愣，接著捧起碗，忙喝起来，倒不是他多么著急，而是对这份认可感到热切。

    他知道自己是沾了署耳的光，不然在孟县的时候就被打死，现在就不一样了，他泥菩萨再不用借谁的光。

    陆寻接过空碗，啪得一声在身旁摔碎，黑金妖瞳闪著森然寒光，象嘴里是细小尖锐的獠牙：「尽心尽力的，我砸锅卖铁也救你。书院的夫子有浩然气，东林寺有丹药，龙虎山道法更可断肢重生。不幸死了，我去城隍那儿给求个富贵人家。不想投胎，立庙宇塑金身，来年做个野神。谁临阵脱逃，动摇军心，我先砍他的脑袋！」

    陆寻伸手从无牙那里拿起书院的信。

    打开一看，当即哈哈大笑，寻找道：「共黎呢？」

    署耳意外道：「她说累了在营房歇息。」

    活佛陆寻挥手道：「生火做饭，大家伙儿肯定都饿了。」

    猪八九应答：「好嘞。」

    陆寻返回署耳他们所在的营房。

    里面空空如也。

    鲛人少女不知道何时不见。

    署耳愕然道：「刚才还在。」

    陆寻变成五通神，獠牙一吐：「找。」

    城外。

    劲装蒙脸的人眯著眼睛，他的身后站著披黑袍的高大人影。

    风一吹，两具身躯在月光下粼粼铁甲光芒，一双眼睛也不是常人的黑白而是泛著血光，显然这两高大人影俱是僵尸。

    一旁则蹲著位皮甲青年。

    蒙面人沉声问：「她会来吗？」

    青年神情平静，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淡淡地说道：「她一定会来。除非她不想让她爹娘活著。圣女早就嘱咐过她，要保护好自己。如今想来，圣女真是聪慧，竟把药引子藏在敌人手中。」

    蒙面人阴沉皱眉：「要是被关押，甚至被朝廷的将军给杀了————」

    「不会的，龙虎山的道士不会那么做，那位小妖王也不会，将军难道忘记情报中说过，小妖王在孟县和朝廷将军因药引子」的去留起了冲突。」

    「嗯。」

    青年一指远处瘦小的人影，笑著说道：「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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