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戡乱


第407章  戡乱

    老士绅叹了一口气。

    「坏消息是,延平王一病不起。」

    众人大惊失色。

    这可真是一个特大的坏消息啊。

    「诸位,肃静。」

    「我们不能等下去了。我们要趁著那些人还蒙在鼓里,提前起事。新任两江总督是首辅的大舅哥是铁杆的拥蒋派,绝无倒戈之可能,所以,我们不可能在江宁取得突破,我们已经派人积极联络,希望在江西取得突破。」

    众人激烈磋商后,一致认为只要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第二个第三个很快就会出现,就像是多米诺骨牌效应。

    关键就在于,策动某一省率先宣布倒蒋。

    南昌。

    ——

    2万余人扎营城外,每日喧嚣沸腾,乍一看,比当初吴三桂叛军围城还恐怖。

    城门紧闭,守军巡逻不停。

    城内。

    绿营提督王辅臣的府邸。

    「晚生拜见王大人。」

    「你是何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军门您距离身陷囹圄不远了。」

    「哼,装神弄鬼。」

    「军门您素有小吕布之称,难道就不担心吗?」

    「大胆刁民,敢来戏弄本官,脑袋不要了。」

    王辅臣抽出佩刀。

    说客却很冷静,他迎著王辅臣凶狠的眼神。

    「军门,从去年到今年,反蒋之人越来越多,士绅纷纷加入,官府集体沉默,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王辅臣嗤笑:「那是因为中枢迟迟没有批示,如果上面有令,老子带马队出城一个冲锋,城外那帮人全得跳赣江。」

    「咱这位蒋首辅素来杀伐决断,为何这次优柔寡断呢?」

    王辅臣突然语塞。

    是啊,确实不符合常理。

    说客瞬间捕捉到了王辅臣眼里的犹豫,暗自窃喜。

    「因为直隶京城不稳,蒋首辅自顾不暇,他的政令出不了紫禁城。」

    「你又如何知道?」

    「天下读书人本是一家,京城里一直有人给我们送信。」

    王辅臣沉默了。

    说客继续添把火。

    「首辅倒行逆施,离经叛道,天下有识之人普遍不满。现在,就差一个人站出来振臂一呼。军门您若是公开宣布和中枢决裂,影响绝不亚于陈胜吴广,各省将纷纷跟进。届时,您就是再造帝国的楷模,绝不亚于郭子仪的地位。」

    说完,他安静的等著。

    半晌~

    王辅臣开口了。

    「你让我再想想。」

    「还请军门三思。」

    与此同时。

    金厦,战舰云集。

    古人早就知道,大员海峡海况恶劣,在一年当中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没有大

    风,如果不抓住这个窗口,其他时间渡海,十船七沉。

    延平王郑森强撑病体,站在旗舰甲板上。

    「夷人夺占我土地,杀我子民,毁我道统,是可忍孰不可忍。传我将令,全军起锚,目标—赤嵌城。」

    「万岁!」

    数万水手齐声欢呼,惊天动地。

    岸上~

    穿著男装的柳如是也是热泪盈眶。

    熟悉的一幕,熟悉的感觉。

    很多年前,她也曾追随弘光政权的礼部尚书钱谦益在江宁城誓师抗清,那是一段多么令人难忘的回忆啊。

    「小姐,你哭了?」

    丫鬟递上手绢。

    港口里的战舰一艘接著一艘起锚扬帆,驶向东方。

    一艘小船缓缓靠岸。

    世子郑经和工部尚书冯锡范一道来了。

    「夫人,这是延平王的亲笔书信,一封给您,一封给首辅大人。

    「他还好吗?」

    郑经抢著回答:「谢夫人挂念,父王身体安康。」

    「妾身祝王爷马到成功。」

    「谢夫人。」

    郑经、冯锡范拱手,再次回到舰队。

    1个半时辰后~

    望著空荡荡的港口,柳如是拆开信封,见言辞低落,字迹无力,不禁潜然泪下。

    「大木,他命不久矣。」

    「小姐,那咱们还回京城吗?」

    「不回了,我老了,去西湖畔买所院子了却残生吧。」

    江宁。

    城外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粗粗估算已超过了4万人。

    地痞无赖的比例迅速增加。

    衙役小吏的比例也在增加。

    就连不少占小便宜的百姓也跟著加入了「每天有饭吃」的行列。  

    短短20年内,先被清军屠,后被首辅镇压,南方的士绅们终于醒悟了,他们不再做守财奴,而是倾囊而出搞政变。

    守著银子没用!

    自己上位才有用!

    ————

    西城墙外。

    天天唱戏。

    东城墙外。

    天天烧烤。

    城外乌烟瘴气。

    人群和附近村寨的冲突越来越频繁。

    四月初十。

    午时。

    江宁鼓声震天。

    众人好奇的望去,只见两条横幅从城墙垛口一直垂到地面,写著一行醒目的大字。

    ——

    左边——四月十一,城门开启,江宁贡院,举行恩科。

    右边—一入贡院者为顺民,不入贡院者为暴民。

    所有人哗然。

    次日黎明。

    已经关闭了一个月的江宁城门突然开启。

    望著天堑变通途,人群集体傻眼,集体不知所措。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进城,抢钱抢娘们啊。」

    这一声喊,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所有人宛如失心疯一般涌上吊桥,不断有人挤落水,被踩踏。

    入城之人集体化身暴徒!

    踹门、抢劫、甚至纵火。

    江宁城中所有军队奉命放弃城墙,转而退守城中的各处衙门、官仓、以及贡院。

    总督府。

    署理两江总督江北披挂完整,默默等待首辅率大军入城。

    2日前。

    他收到了书信,按计行事。

    燕子矶码头以南20里。

    从京城南下的一万五千大军正在做最后的出击准备。

    「卸甲!」

    「留下火器!」

    「扎辨识带!」

    镇压暴民,士兵们无需著甲胄,沉重的甲胄只会影响挥刀的速度,但士兵们——

    需在额头捆扎七生报国之布条,方便互相识别。

    兴致勃勃的蒋青云正在帐内对黄宗羲讲述新儒教的精髓。

    「关于中庸之道,我研究了28载,我认为,中庸之道是大道。」

    「大抵有两层境界。」

    「第一层,中不偏,庸不易。是指人生不偏离,不变换自己的目标和主张,现实中很难做到。所以圣人云: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民鲜久矣。」

    「第二层,指中正、平和。人需要保持中正平和,我们不能失去中正、平和。保持一颗敬重或者敬畏的心,中正、平和就得以长存,人的健康就得以保障。

    「无数个个体的人组成了帝国。」

    「所以,中庸之道恰恰也是帝国的大道。我们要中正,要平和,要坚定,要~

    」

    首辅的大论被突然打断。

    「报~全军准备完毕,请首辅指示。」

    蒋青云意犹未尽的望了一眼黄宗羲。

    「虽然异端们口口声声喊中庸,但事实恰恰相反,他们从来没有中庸过,他们总是走极端。」

    「那什么,军情紧急,下回再说。」

    帐外。

    6000旗卫军弓骑兵、3000直隶枪骑兵,6000名新军马刀骑兵。

    全员轻装。

    队列整齐。

    刀枪雪亮。

    士气如虹。

    蒋青云骑马至阵前,抽出佩剑。

    「为了捍卫联合帝国,为了捍卫原教旨儒教,本相将带领你们戡乱护法,这是一次神圣而伟大的行动。」

    「所有人听清楚了,日落之前,能杀多少杀多少。日落之时,立即封刀,否则,军法从事。」

    「凡是在江街道乱窜的皆可杀,都听清楚了吗?」

    「万岁!万岁!」

    士兵们吼声如江潮。

    「出发!」

    首辅佩剑所指,15000骑兵隆隆开向江宁。

    此时的江宁,全城大乱。

    每一处街道都塞满了乱糟糟的人群。

    有人忙著奔跑欢呼,有人忙著入室打劫,有人想进衙门,还有人不由自主的走进了贡院。

    ——

    事实证明,人在群体当中很难保持冷静。

    就以现在举例。

    平时见了衙役就腿软的地痞,此时居然敢掀翻总督衙门门口的石狮子。

    平日见了县里的教谕都要弯腰的白身,此时居然敢脚踹两江总督府大门。

    这是一种很神奇的现象。

    俗称,乌合之众。

    院内。  

    士兵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是搞不清谁是官,谁是匪。

    无人敢下令,直到署理总督江北走出大堂。

    「你们还愣著干什么?放箭!」

    「遵命。」

    一队弓箭手顺著梯子上墙,对著外头宛如僵尸围城般密集的人群放箭,无需瞄准,随便放箭。

    鲜血让人群恢复了些许冷静。

    总督府门前多了几十具尸体,终于没人砸门了。

    贡院是防御重点。

    除了战备火绳枪和长矛的300名陕甘绿营兵,还调来了2门虎蹲炮。

    几名穿长衫的人出现在了视野里,他们不敢靠近,又不愿远离。

    「嘿,你们是来干嘛的?

    「军爷,我们是来参加恩科考试的。」

    「进来吧!」

    几人夹著腚通过全副武装的军阵,走进贡院,随即受到了热情的招待。

    一名小吏赶紧起身。

    「诸位大人,请来这里登记一下。」

    「不敢不敢,我等皆是白身。」

    「今儿兹要你进了这道门,就不是白身了。恭喜了,诸位大人。」

    面对小吏的恭维,众人间狂喜,仿佛醉酒一般,脚步虚浮,走进了贡院那狭窄的考试间。

    「请问,何时开考?」

    「不急,诸位大人可以先舒缓一下心情。」

    贡院门口。

    黑压压的人群过来了。

    军官拔刀怒吼。

    「退后!」

    「宁死不退!」

    一方纹丝不动,一方咄咄逼人,现场对峙,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突然,虎蹲炮响起~

    炮声一响,火绳枪也跟著响了。

    现场瞬间成为了阿鼻地狱。

    短短半刻钟,院门前再无一人站立。

    十几名士兵以手中长矛,挨个对现场的尸体攒刺。

    骑兵终于进城了!

    旗卫军频频发箭,人群惨叫连连。

    「快跑啊。」

    许多人脑袋直接宕机,腿脚发软,原地跪下,但为时已晚。

    ————

    旗卫军宛如杀戮机器,沿著青石板大街一路猛压,很快,冲在前排的骑兵人马俱赤,宛如魔鬼。

    新军也不遑多让。

    他们左右劈砍。

    马头前面是数不清的暴民,砍不完,根本砍不完。

    入城骑兵从南城聚宝门进入,他们有序弹压,科学弹压,谨慎弹压,把中庸的道理应用到了极致。

    城中的尖叫声越来越大。

    所有人都在向北跑,很快形成了疯狂的踩踏,暴民们先被自己人踩踏,后被马蹄踩踏。

    街道尸体堆积,血流成河。

    无辜的江宁百姓躲在家里,听著外面的惨叫既庆幸又恐惧,此刻,无人敢出门。

    正如首辅所料,在街道乱跑的都是暴民。

    半个时辰后!

    城中暴民已然不多。

    北城。

    金川门被数不清的暴民塞住了。

    所有人都想出城门,挤著挤著,就形成了堰塞湖。

    被困在瓮城内的许多人口吐鲜血,很显然,他们的肋骨被挤断了。

    后面的人见前面城门挤不进去,又听的后方马蹄阵阵,在求生本能驱使下爬上人群,踩著头逃命。

    现场惨不忍睹。

    更有许多人掉入护城河。

    城外。

    紫金山山顶。

    蒋青云俯瞰脚下的血色战场,心中激荡不已,政治就是这般,要么不做,要做就做绝。

    尤其是自己牢牢占据大义的时候。

    此役之后,帝国将迎来海晏河清。

    「首辅,我来了。」

    黄宗羲年龄大了,爬的很费劲。

    「老黄,我突然对中庸之道又有了很多心得,今晚紫金山挑灯夜话,如何?

    」

    「固所愿也。」

    护卫们迅速扎下帐篷。

    又在山上猎杀了几只兔子,作为首辅的晚餐。

    「首辅,你欲如何收尾?」

    「效仿今日江宁之例,推广至各地,之后,昭告全国,积极追捕组织者,无论是官是绅是士,统统举家流放至南洋。」

    「不杀?」

    「不杀了,杀够了。老黄,你脸色不大好?」

    「首辅恕罪,人老了。」

    「要不,你回老家休养?」

    「不,我想继续干下去,一直干到死的那一日。」黄宗羲喝了一杯温酒,「能够追随首辅,见证历史,此生足矣。」

    「接下来,我可以大施拳脚了。」

    「分地?」

    「对,整个帝国的士绅所剩无已,他们的田产将被均匀分给无地农户,他们的金银将被收入户部。一鲸落,万物生,帝国将再次伟大。」

    「首辅,我有一个担忧。」

    「讲。」

    「如此一来,各地空出的官缺或高达7成。衙署接近瘫痪,赋税、徭役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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