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波德克竞技场的穹顶之下，图一的失败如一层看不见的灰烬，覆盖在ENCE每个队员的肩头。灯光依旧炽烈，但当镜头扫过芬兰战队的选手席时，敏锐的观众能察觉到某种微妙的变化——五个人坐得比图一时更近了，肢体语言刻意显得放松，甚至不时交换着简短的笑容和点头。

可镜子一旦裂开，再怎么精心拼凑，裂痕永远在那里。

allu在赛前戴上耳机时，手指在额角停留了片刻，那里有细微的汗珠。小李子正在快速点击鼠标调整灵敏度，他的动作比平时更用力，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宣泄什么。sergej坐在两人中间，视线在左右之间谨慎地移动，像个走钢丝的人。

“列车停放站。”解说员的声音响起，“这是ENCE自己选择的强图，但现在，他们必须以进攻方开局。”

大屏幕上，地图全景展开：生锈的铁轨、昏暗的车厢、错综复杂的管道和楼梯。这张图以其复杂的空间结构和著名的“狙位”而闻名——而现在，CT方（反恐精英，即防守方）拥有zywoo。

雄狮战队的选择毫不意外：CT开局。在553和AUG这两把全自动步枪经过加强后，防守方在这张图上的优势被进一步放大。阿乐在队伍频道里只说了一句话：“按照我们训练的打，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防守。”

他的手在键盘上轻轻拂过，像钢琴师在演奏前触碰琴键。

手枪局。

倒计时归零的瞬间，ENCE的进攻如教科书般展开。两颗烟雾弹几乎同时出手，精准地封住了六道与五道的枪位。接着是四颗闪光弹——白光在虚拟空间中连续炸开，像一连串刺目的太阳。

这是典型的“道具海”战术，用巨额投资换取地图控制。

雄狮的应对却简单得令人意外。

只有ropz一人走向匪口，手里握着一把双枪。这个爱沙尼亚年轻人的表情在镜头特写中平静如水，他第一时间丢出的烟雾弹划过完美的抛物线，在匪口入口处炸开灰白色的浓烟。

时机妙到毫巅。

ENCE率先进攻的三人此刻正在烟雾中穿行，他们的视野被双重烟雾遮挡，脚步在金属地面上发出密集的回响。ropz的身位好得惊人——他丢完烟雾弹后立刻侧身，恰好躲进了匪口右侧的电箱后方。这个位置刁钻得像个bug，从烟雾中出来的敌人几乎不可能第一时间看到他。

第一颗闪光弹在他头顶炸开。

第二颗紧随其后。

ropz的屏幕白了两秒。但他没有移动——他的耳朵在耳机里捕捉着每一个声音：五个人的脚步，其中三个集中在匪口，两个略微拖后。他的手指悬在鼠标上，肌肉已经调整到最佳的发力状态。

白光褪去。

第一个ENCE队员从烟雾边缘探出。是allu，他手持格洛克，谨慎地扫视前方——但他的视线本能地投向远点，投向可能架枪的常规位置。他完全没有注意到，就在自己右侧三米处，那个电箱的阴影里，藏着死神。

“就是现在。”ropz心里默念。

但他的手指没有扣下扳机。

因为阿乐动了。

雄狮的队长从连接通道拉出，他的出现瞬间吸引了allu的全部注意力。格洛克的子弹呼啸而出，阿乐的角色胸口溅出血花——但他成功完成了诱饵的使命。

就在allu开枪的同一秒，ropz从电箱后闪身而出。

双枪的枪口喷出火焰。

第一枪，爆头。allu的屏幕瞬间灰白。

第二枪，ropz的准星已经横拉，锁定了第二个露出身位的sergej。又是爆头。两具虚拟尸体几乎同时倒地，发出沉重的闷响。

“匪口还有！”ropz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小李子此刻才从烟雾中完全冲出。他看到了电箱旁的ropz，看到了两个倒地的队友，恐惧像冰水一样浇进他的脊椎。他本能地开枪，但格洛克的子弹在急促中失去了准头——三发全部擦着ropz的肩膀飞过。

ropz的下蹲与转身是同步完成的。他的准星在空中划过一个小于30度的锐角，稳稳停在小李子的眉心。

第三声枪响。

第三个爆头。

整个过程不超过1.5秒。

烟雾后方的最后两名ENCE队员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们原本的计划是等A点交火后再从匪口补枪，但现在，他们不得不提前暴露。两人几乎同时从烟雾两侧拉出——一个走左，一个走右，试图形成交叉火力。

但ropz已经退回了电箱后。

他听声辨位，判断出两人的大概位置。然后在第三秒，他再次闪身——这次是向左。左侧的ENCE队员刚刚露头，就看见双枪的枪口已经等待着他。

第四枪，爆头。

右侧的队员抓住这个机会开枪，子弹击中了ropz的手臂，血花飞溅。ropz的血量瞬间降到27。

但足够了。

ropz借着中枪的后坐力完成了一个诡异的横向移动，准星在晃动中不可思议地复位，锁定了最后一个敌人的头部。

第五枪。

枪声在虚拟的车站中回荡，然后归于寂静。

五杀。

ACE！

斯波德克竞技场死寂了半秒，然后爆发出山崩海啸般的欢呼。大屏幕上，ropz的脸被特写放大——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松开鼠标，活动了一下微微发僵的手指。没有狂喜，没有呐喊，只有完成工作后的平静。

但令人诧异的是，ENCE的选手席上，五个队员居然都在笑。

allu甚至转过身，对sergej说了句什么，两人同时笑出声。小李子摇着头，嘴角也挂着无奈的笑意。那笑容不是强装出来的——它太过自然，自然到让人毛骨悚然。

只有最懂竞技心理学的人能看出端倪：那不是对胜利的豁达，而是对失败的提前接受。当一支队伍连耻辱都开始用笑容来包装时，说明某些东西已经从内部彻底瓦解了。

接下来的比赛成为了一场单方面的处刑。

第一个长枪局，ENCE选择常规默认。Ax1le在绿通马路中间直架——这是一个高风险高回报的位置，如果敌人没有猜到他的位置，可以收下至少一个人头。但allu手中的可是一把AWP，他peek出的瞬间，AWP的子弹已经出膛。

Ax1le甚至没来得及开枪。

“绿通一把狙。”他的报告简洁而冷静。

人数劣势，4v5。但雄狮没有慌乱。

阿乐立刻调整战术：“ropz看红楼梯，sakula压奥拉夫位架住匪口，，zywoo看好B，我补绿通。”

指令清晰如手术刀。

ENCE果然选择夹攻A点。红楼梯两人，匪口两人，allu自己则在绿通远端用狙击枪架枪。这是典型的“三向夹击”，一旦打成，CT几乎没有回旋余地。

而这时候sakula却还犯了一个“错误”。

在奥拉夫位的他，不小心漏出了半声脚步。

就是这半声。

匪口的两个ENCE队员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颗燃烧弹精准地投到奥拉夫位，火焰瞬间吞噬了那片区域。接着两人双架拉出——完美的补枪配合。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被奥拉夫附体”的sakula。

此刻的sakula，真的踩在了火焰上。他的血量在狂掉，但他手中的M4稳如磐石。

第一个拉出的敌人，爆头。

第二个敌人想要补枪，但sakula好一个扫射转移。又是爆头击杀。

双杀！

完成这一切后，sakula才被火焰烧死。但他的尸体倒在奥拉夫位上，像一个被火刑的殉道者——他用生命拖住了匪口，抹平了人数劣势。

同一时间，红楼梯的战斗同样结束得干脆。ropz用一把Aug完成了单防，他的站位选择了红楼梯中段的一个非常规位，那里可以同时看到楼梯上下。当两个ENCE队员一前一后出现时，ropz用四发子弹解决了他们——两枪身体，两枪爆头。

现在，只剩下allu和sergej。

两人原本在绿通远端架枪，听到各处传来的噩耗后，他们做出了最理智的决定：转点打B。从底线悄悄摸向B区，也许还能凭借个人能力赢下这个残局。

阿乐的枪法还是差了一些，A1敲了allu一枪头就被狙掉了，allu还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呢。

殊不知B点zywoo早就在等他们。

当allu和sergej刚刚摸进B区三道尾，阿乐就从高坡拉出。他的站位选得刁钻至极——不在包点，不在死点，而是在高坡进攻方的位置上。这个位置可以俯瞰整个B区，而从他那个角度看去，allu和sergej就像是慢慢走进陷阱的猎物。

第一个三连发，sergej倒地。

allu反应极快，瞬间开镜。但AWP在如此近距离几乎无法发挥作用——ZywOo的第二波扫射已经到来，只需要击中一发子弹而已。

双杀。

回合结束。

比分变成4:0。然后是5:0，6:0，7:0……

ENCE尝试了一切。他们快攻，他们慢打，他们假打转点，他们Rush  B。但每一次，雄狮都像提前看过他们的剧本。zywoo的狙击枪成为了地图上的绝对禁区，只要他架住的区域，ENCE宁可放弃也不敢硬闯。

上半场进行到第十二局时，比分已经是12:0。

斯波德克竞技场的气氛变得诡异。雄狮的粉丝在狂欢，但欢呼声中开始夹杂着困惑——这不是他们熟悉的强强对抗，这是一场屠杀。ENCE的粉丝区则死寂一片，有人已经提前离场，不愿亲眼见证即将到来的耻辱。

选手席上，ENCE队员们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

allu在第十三局打出了一个精彩的三杀，但最终回合还是输了。他摘下耳机狠狠摔在桌上——这次没有观众欢呼声掩盖，那声脆响通过收音麦克风传遍了全场。

小李子没有说话。他只是盯着屏幕，眼神空洞。当第十五局结束时，他看了一眼比分板：15:0。

Major半决赛，上半场，零封。

解说员的声音已经失去了激情，只剩下难以置信的喃喃：“这……这在Major历史上从未发生过。尤其是半决赛阶段，能够走到这里的队伍，绝不可能弱到这种程度……”

他说的没错。就在上一场对决，这支ENCE刚刚战胜了拥有2018年Top1选手Simple的NAVI。那场比赛他们打得行云流水，战术执行力堪称完美。

可现在呢？

镜头给到ENCE的教练。那个芬兰男人双手抱头，手指插进头发里。他的嘴唇在动，但没有声音——也许是在祈祷，也许是在咒骂。

下半场，手枪局。

雄狮选择了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战术：四人冲B，一人单独摸A下包。

就连解说都愣住了：“这……这不是天梯打法吗？一线队怎么可能五个人全部转点？不看见雷包怎么会放弃包点的防守呢？！”

阿乐在语音里说的原话是：“玩点有意思的。”

他可能真的想“让一分”——在15:0的巨大领先下，给对手留点颜面。也可能，就像文本里猜测的，他只是打爽了，想玩个花活。

但ENCE做出了最愚蠢的应对。

在B点发现有好几个人之后，他们居然真的五个人全部回防B点。战场十分混乱，一波五打四的战斗确实是ENCE更占优势一些，可是雄狮凭借着枪法还是打出了四换四的结果。

最后形成1v1残局。

阿乐对allu。

直到这个时候ct才知道，雷包竟然安放在了A区！

时间还剩15秒。C4已经埋在A点。阿乐早就躲到了A区最阴暗的角落里——那是地图设计中的一个视觉死角，除非allu搜遍每一个像素，否则绝不可能发现。

allu没有时间了。

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包点奔跑，脚步声凌乱而绝望。最后五秒，他不得不尝试拆包——这是唯一的选择。

当他蹲下的瞬间，阿乐从阴影中走出。

没有急停，没有瞄准，甚至没有完全拉出身位。只是一次随意的peek，然后开枪。

格洛克的子弹穿过虚拟空间，击穿了allu的头颅。

allu的屏幕灰白了。他的手指还按在拆包键上，但角色已经无力地倒下，趴在那个他永远拆不掉的C4旁边。

16:0。

大屏幕定格。

斯波德克竞技场陷入了长达三秒的绝对寂静。没有人欢呼，没有人鼓掌，所有人都盯着那个数字——16/0。它在巨大的屏幕上燃烧，像一记烙印，烙在这场Major的历史上，烙在ENCE每个队员的职业生涯里。

然后，声音回来了。

但不是欢呼，而是嗡嗡的议论声、倒吸冷气声、不可置信的喃喃声。有人开始鼓掌，但那掌声稀疏而迟疑，更像是一种仪式性的告别。

雄狮的队员们站起来。他们互相拥抱，但动作很轻，没有往常胜利时的狂喜。zywoo第一个走向ENCE的选手席——这是职业赛场的礼仪，胜利者要与失败者握手。

ENCE的队员们还坐着。

allu盯着屏幕，整整十秒没有动。他的双手握成拳，指关节发白。最后，是sergej先站了起来，他拉了allu一把。

五个人排成一列，与雄狮的队员握手。他们的手是冰凉的，眼神避开了对手的眼睛。当轮到阿乐时，这个雄狮的队长想说点什么，但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小李子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收拾好外设，回头看了一眼舞台。灯光依旧璀璨，但那些光已经不属于他了。他的目光在比分板上停留了一瞬——16/0，那三个字符像三根钉子，将他钉在了职业生涯的耻辱柱上。

后台通道里，传来东西被砸碎的声音。

但很快，就被工作人员匆忙的脚步声盖过了。

斯波德克竞技场的主持人走上舞台，他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开：“让我们恭喜雄狮战队，以2:0的比分挺进决赛！同时，也感谢ENCE带来的……”

他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ENCE的队员们已经消失在通道尽头，没有留下任何采访，没有任何告别。

只有那个16:0的比分，在未来的许多年里，将成为每一届Major都会被提及的传说——不是关于胜利的传说，而是关于一支队伍如何在最高舞台上，从内部彻底崩塌的警示故事。

而在舞台的另一侧，雄狮的队员们正在接受采访。阿乐对着话筒，说的第一句话是：“ENCE是一支很棒的队伍，今天只是我们状态更好。”

很标准的客套话。

但所有人都知道真相——今天他们见证的，不是一场比赛。

是一场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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