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珍能想到的，四爷自然也想到了，所以当下四爷点了点头：“应该是。”

行至桌前，看着自己刚刚列到一半的礼单，那是要给大爷府上新添的二阿哥送去的满月礼，维珍不由一声叹息。

大爷伴驾重获圣宠儿女受封的受封受赏的受赏，八爷病体支离凄风冷雨，好不容易八爷府多年总算有添丁弄瓦之喜，结果却是八福晋早产胎儿早夭，人也跟着疯了。

什么叫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啊。

……

人类的悲喜确实不相通，不止维珍，此刻也有人在感慨。

与良嫔娘娘一前一后暴毙的佟老夫人，在七七之后，佟国维本来想亲自送亡妻尸骨回乡落叶归根，只是因为佟国维卧病在床，实在难以成行，所以这差事最后落在了侄子鄂伦岱的身上。

按理说，该是做儿子的护送亡母灵柩回乡的，不过鄂伦岱这个侄子常年生活在佟府，在叔父佟国维跟婶母佟老夫人跟前尽孝，跟亲生的儿子也没什么差别。

再者是，佟老夫人的丧礼过后，鄂伦岱便就主动上书万岁，他要辞去一切官职，要护送婶母尸骨还乡，还要日后长住盛京，为婶母守孝。

这孝心真真是感天动地，万岁爷看了鄂伦岱的折子，叹息三声，有感于他的一片孝心，折子批得干脆。

而今，已然到了离开京师的时候了。

再度进入叔父佟国维的书房，看着须发皆白、老态毕现的叔父，鄂伦岱满是羞愧。

“噗通”一声跪在佟国维面前，鄂伦岱只喊了一声“叔父”，就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他实在是……太无用了，以至于非但连累叔父辞官、甚至还间接害了婶母的性命。

虽然他的初衷是为了不辜负叔父的期望，继续延续佟家的辉煌，所以千方百计地为八爷铺路搭桥，才会冒险利用十四爷挑起三爷跟四爷互掐，以此让这两位亲王两败俱伤，好让八爷能有上位的希望。

可是现在呢？

十四爷除了被四爷揍了一顿之外，还有什么损失？

非但没有损失，人家现在还正经百八地跟着四爷办差了。

三爷则仍旧好好儿地编着书，什么孟光祖联络敲诈官员，这些跟人家三爷有什么关系？

四爷就更是不受影响了，这不，万岁爷巡行木兰，钦点四爷留京监国，这可是万岁爷废太子、二封皇子之后，第一次留皇子监国。

从前四爷也不是没有留京监国过，但不是跟三爷一道，就是跟八爷一道，但是这回，万岁爷却单让四爷一人监国，至于三爷跟八爷，虽然也留在京师，但是还有他们什么事儿？

与此同时，万岁爷还下令让十三爷从八爷手上接手了内务府，也默许四爷将修建一众皇子府邸的差事交给十四爷负责，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四爷在万岁爷心里的分量无疑是更重了。

反观他为之倾注无数心血、为之甘冒奇险的八爷，却被万岁爷一撸到底成了光头阿哥。

鄂伦岱不得不承认，很多事儿，已经板上钉钉，比如八爷的前程，比如他们佟家遭受的沉重打击。

他断送前程那是活该，但是叔父苦心经营半生，却也为他牵连被迫请辞，还有婶母承受不住惊吓丢了一条命……

鄂伦岱还有何面目见叔父？

佟老夫人的整个丧礼期间，他一直跪在灵堂守灵，不吃不喝，几度昏厥，后来也一直足不出户，是为婶母守孝，也是无颜面见叔父。

只是如今，他就要启程护送婶母灵柩回乡了，这一走，以后怕是再难有回来的机会，他怎么能不向叔父辞行呢？

所以此刻，鄂伦岱跪在了佟国维的面前，眼泪簌簌而下。

看着面前瘦得皮包骨、憔悴异常甚至鬓生白发的鄂伦岱，佟国维心里不是没有心疼，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到底是他倾注心血曾经一门心思希望培养成接班人的孩子，只是……

可惜了。

佟国维伸手轻轻拍了拍鄂伦岱的肩，叹息道：“好孩子，你婶母生前有多疼你，不用叔父多说，你心里最有数，所以别让你婶母泉下不安，往后……要保重身子。”

鄂伦岱的哭声陡然变大，他蓦地伸手抱住了佟国维的腿，紧紧贴着放声大哭：“叔父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害了您跟婶母！是我……是我害了我们佟府！我是佟府的大罪人！”

是的，他是佟府的大罪人。

他们佟府赫赫百年，至今能有“佟半朝”的地位，那是几代人的积累，就连对他喊打喊杀的父亲佟国纲那也是为国捐躯，为佟家的荣耀立下重大功劳。

而他，真是佟家的败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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