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满为患的大厅里，此刻却落针可闻。

  阿戮的眼神依然残余着几分尚未褪尽的难以置信，他沉默着后退了半步。

  没有回应祈舟的话，他深深地看了祈舟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

  森山步履沉稳，几步走至两人身前。

  他先是看向祈舟，淡淡道：“反应速度优异。步伐虽欠缺章法，却已融入你个人的风格。”

  他的目光如炬，一语中的：“请问祈舟少爷——您是否学过‘瞬步’？”

  祈舟有些惊讶地回望：“啊……是的，在天空竞技场的时候，奇犽教过我几天。”

  他挠了挠头，笑道：“学得不算好，让您见笑了。”

  森山微微点头，似乎并不感到惊讶。

  无论是对奇犽少爷将家族的秘传教给外人，或是眼前这个少年能够直呼“奇犽少爷”的名字。

  “‘瞬步’更适用于暗杀中快速接近目标，在近身战中效果不佳。”

  森山缓缓开口：

  “况且，它需要配合气息与念能力使用，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在没有念能力的情况下，您能够将光影和某种特殊技巧融入其中形成您的个人风格，已经做得很好，无需自谦。”

  祈舟目光一凛，轻轻点头。

  这位教官先生……只靠看的，就能发现对“瞬步”做的改动融入了光影和频。

  真可怕啊，揍敌客的家伙们。

  森山在点评完祈舟后，微微侧身。

  他的视线轻轻落在阿戮身上，却让阿戮不堪其重地瑟缩了一下。

  森山并不在意阿戮的反应，目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声音却是淡漠的：

  “你似乎不太服气。”

  阿戮如被戳中了心思，猛地抬头与森山对视。

  他不甘地咬着嘴唇，半晌，还是低下头去。

  无法辩驳，也不敢辩驳。

  就算在这一届的训练生中，他永远是训练最刻苦的那个，在对战时也永远是胜利的那个。

  但他知道，只要他失败一次，之前的一切就都不再算得上什么了。

  赢就是赢，输就是输，只要结果，无论过程。

  但森山却没有放过他，步步紧逼地追问：“说说你的想法。”

  阿戮摇头：“……没有，老师，我……认输了。”

  森山定定地凝视他：

  “对战之前，你认为对手只不过是抱着‘玩闹’的心态；对于对手‘你可以随意使用念能力’的提议，你接受了，但也对此感到侮辱，更为愤怒。”

  阿戮沉默。

  “因此，你选择在交手的一瞬间打出你的底牌，你想让战斗迅速结束，以此为自己正名——因为，你对我指名你与祈舟对战感到不满。”

  阿戮绷紧了背脊，不敢说半个字。

  祈舟听着森山的剖析，哪怕他剖析的对象不是自己，他也同样绷起背脊，感到害怕。

  他偷偷后退一步，瞄了一眼森山又迅速收回视线——你骂了他，就不能骂我了哦。

  “在你认为的必中的一击落空后，你的气息就已经乱了——祈舟越是闪躲，你越是焦躁。”

  森山如下审判书那样，平静地开口：“至此，你已经全然失去了自己的节奏与判断。”

  “直到现在，你依然没能想明白，祈舟少爷为何不需要主动进攻便可取胜。”

  他的视线如利剑般落在已经冷汗淋漓的阿戮身上：

  “因为——你此刻仍在想，若是他与你正面迎战而不是一味躲避，你定然不会就此落败。”

  阿戮立刻后退半步俯身：“阿戮不敢——阿戮一定会认真反省——”

  森山沉默地凝视他，而后，竟轻轻笑了一声。

  他侧身看向祈舟，平静地开口问道：“敢问祈舟少爷，在进入揍敌客庄园时，是——？”

  “……啊，”祈舟察觉到不妙的气息。

  他似乎快要变成那种会让人讨厌的“别人家的小孩了”。

  于是，他避重就轻地打哈哈：“是你们家伊尔迷少爷把我带过来的。”

  “根据家族规则，任何人若要进入揍敌客家，就必须证明有进入的资格。”

  森山摇头，他并不满意祈舟的答案，继续追问道：

  “请问祈舟少爷，在通过试练之门时，您的成绩是——？”

  祈舟沉默了一瞬。

  阿戮虽然低着头，但已经竖起了耳朵——不光他，周围那群训练生们，同样默默地竖起了耳朵。

  “别人家的小孩”纵然很让人讨厌，但……也确实会想要知道，那种讨厌的小孩，究竟能够达到什么样的水准呢。

  “……四扇。”

  祈舟回答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却像是投入湖面的巨石。

  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哪怕是已经历经磨练、百里挑一的训练生们，在这样的答案前也绷不住了。

  阿戮更是难以置信地抬眼看向面前的少年——他甚至还在冲自己笑。

  四扇门，三十二吨……这——怎么可能？！

  哪怕是让他们所有人都自惭形秽的奇犽少爷，也没能——

  森山的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他似乎早就得知这个答案了。

  他凝视阿戮，平静而严肃地问道：

  “现在，你还觉得，你有胜算吗？”

  阿戮的脸色已经变得惨白。

  “从我指名你的那一刻开始，你与祈舟少爷的‘对战’就已然开始了。”

  “他比你强，却不曾将‘我比你强’的心态代入到与你的对战中，甚至你的想法，反应，情绪，都在被他翻过来利用。”

  “你想得不错，祈舟少爷与你的对战确实是在玩闹，只不过是他单方面的在‘玩’。”

  “无论是心性还是实力，你都不及他——相信你也认识到了这一点。”

  “作为同期的首席并不算什么，比你强的大有人在。所以，收起你所谓的骄傲和不甘。想要从这里走出去，你还需要磨练。”

  森山凝视着阿戮，语气依然如常：“你与祈舟少爷的对战不会计入你的成绩。”

  阿戮骤然怔住了。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森山，似乎从没想过，作为失败者的自己，还有机会重来。

  “是！”他重重地低下头，心悦诚服：“……阿戮明白了。”

  他向祈舟躬身：“感谢您的指点，祈舟少爷。”

  祈舟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月北会对这位教官如此尊敬了。

  但还是有点不爽——或者说羡慕——啊，库老师，看看人家的老师，再看看你，OK？

  他踢了踢地面，有些不太高兴地向面前好人坏人都一个人当了的森山老师开口道：

  “……所以，我就这样毫不知情地变成助教了？助教费结一下？‘森山老师’？”

  “绝无冒犯之意，祈舟少爷。”

  森山仍然一脸平静，向祈舟躬身，语气板正到没有一丝被拆穿的尴尬：

  “我只是需要确认您实力的范围，才能为您进行针对性的训练。”

  “……哦。”祈舟面对森山充分的理由无话可说，他只好耸了耸肩：

  “那结论呢森山老师，您要给我安排下一个对手吗？”

  “请您稍候。”森山缓缓抬手：“全体。继续进行一对一对抗训练。”

  周围的训练生们立刻行动，结队，如同设定了程序的机器般，毫不拖泥带水地重新开始运转。

  安排好了其他人，森山看向祈舟：

  “诚如您方才所言。我会为您安排合适的对手，并制定计划，协助您提高实力。”

  他示意祈舟跟随自己，朝门外迈步：

  “——请您随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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