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好疼。

  子夜时分，顾零的面色苍白如纸，额头布满汗珠，她被心脏传来的剧烈痛楚给痛醒。

  她张着嘴大口喘气，稀薄的空气仍然吝啬于进入她的肺部。

  她本能地按下床头的按钮，刺耳的警报声顿时响彻整个顾家别墅，寂静的夜一瞬间沸腾起来。

  她费力坐起身，颤抖着手去拿药瓶，并不算紧的瓶盖此刻怎么也打不开，药瓶顺着她无力的手滑落，咕噜噜滚向房间角落。

  顾零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房门被打开，一群人涌进来，耳边的吵嚷声此起彼伏，顾海沉着冷静地下达一道道指令，随后顾零便彻底昏了过去。

  漆黑的夜，顾家别墅灯火通明，刺耳的警报声划破长空响了一路，医院手术室大门被医护人员关上。

  ……

  今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可乔煜莫名心慌，吃过午饭后他就来到了顾家别墅，迫切地想要见到顾零。

  他在大门前按了许久的门铃始终没有人来开门，心中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他拿出手机给顾零打电话，铃声响了许久，终于被接通。

  他略略松口气：“顾零，你在家吗？怎么……”

  “乔煜。”电话对面传来顾海的声音：“很抱歉，你被解雇了。”

  嘟——

  电话被对面的人挂断，无数思绪在乔煜脑子里划过，他握紧手机，半晌，打通了一个电话。

  “帮我查一件事。”

  医院。

  顾海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手里拿着顾零的手机，面无表情的模样和顾零有些许相似。

  原身的身体不算好，三天两头就要进一次医院，自从顾零来了以后，她将这个世界能够调用的妖力全部用来修复身体，才不至于太过虚弱。

  顾零的身体一直在好转，再加上她平时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顾海也就没有像以前一样时刻看着。

  然而，顾零低估了这具身体的虚弱程度，仅仅是两天的外出而已，竟然就到了进医院的程度。

  手机再一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是顾海自己的手机：“顾总，今天您有三场会议，下午还要和林总吃饭，另外您今天没有来公司，有很多文件等着您处理，您什么时候来公司？”

  顾海只说了四个字：“全部推掉。”

  “可是……”

  “我说，全部推掉。”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说：“好，我知道了。”

  顾零的身体自有医生操心，他在这里起不到半分作用，可他仍然留下了。

  他在等，等一个人。

  他要处理掉这个不安定因素才能放心回公司。

  事实证明乔煜的人脉还是有点用处的，他很快查到了顾零所处的医院。

  他剧烈喘息着找到顾零的病房，看到门口坐着的顾海时停下奔跑的步伐，走了过去：“顾总。”

  顾海犀利的目光审视着乔煜，淡淡的语气蕴含着上位者独有的威压：“她进医院的原因是过度劳累。”

  乔煜本来因为剧烈奔跑而通红的面颊一瞬间变得苍白：“对不起。”

  顾海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不忍，而微垂的眼帘挡住他眼底的寒凉：“也怪我没有跟你说清楚，让顾零开心的前提是保证她的身体健康，很显然你并没有做到。很感谢你这段时间的陪伴，但是你可能不太适合待在顾零身边。”

  乔煜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他勉强勾起一个笑：“顾总，这件事是不是要问一下顾零的意见？”

  乔煜的不顺从让顾海装出来的平易近人都尽数散去，他露出了本来的凉薄面目：“在顾家，我说了算。”

  他不会允许一个能够左右顾零情绪，又不能保证顾零身体健康的人待在身边。

  顾零得活着，长长久久地活着。

  病房内突然响起玻璃破碎的声音，门外的两人一惊，乔煜率先打开房门跑进去。

  顾零已经坐起了身，原本放在床头柜上的玻璃杯被人刻意砸碎在地面。

  她的声音细而弱：“父亲，乔煜被您解雇了吗？”

  顾海微微拧着眉：“是。”

  “那么从今往后他就不是我的绘画老师了。”

  乔煜强装的镇定从容终于出现裂痕，他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了。

  说什么呢？是他没有察觉到顾零的身体变化，如今落到这样的地步是他活该，他有什么资格为自己辩解？

  顾海微拧的眉头并没有松开，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还没完。

  顾零终于将视线落到乔煜身上：“乔煜，过来。”

  乔煜仿佛与地板连在一起的腿终于动了动，无论何时何地，他总是无法拒绝顾零。

  顾零拉着他，让他坐在床边，将自己靠在乔煜怀里，自顾自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

  她抓着乔煜的手：“父亲，您说过的吧？您希望我快乐。和乔煜在一起的顾零每天都很快乐。”

  乔煜微微抓紧顾零的手。

  “是健康快乐。”顾海撕开了和睦的表面，“顾零，他害你进医院了。”

  他赤裸裸地加上了“健康”两个字，就差明目张胆地说他只在乎顾零的这条命。

  “东湖公园是我要去的，饭后散步也是我提的，主责在我。”顾零认真看着顾海，“父亲，我相信乔煜也同样在乎我的健康。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顾海讽刺地笑：“你拿什么保证以后？这条命吗？”

  “顾总。”一直保持沉默的乔煜终于开口，“我会用生命去守护顾零，而且是您说的，心情也会影响健康，不是吗？”

  堪称威胁的一句话，可顾海没再开口。

  他在乔煜眼睛里看见了熟悉的深刻的爱意。

  曾几何时，他也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叶栀。

  而在乔煜怀里的顾零——他的女儿，也如当初的叶栀一样坚定不移地选择自己喜欢的人。

  他沉默了许久，然后说了一句话：“乔煜，你会后悔的。”

  后悔喜欢上一个必然会失去的恋人。

  后悔当初的自己爱的太过坚定，不曾留下退路。

  乔煜问：“您后悔了吗？”

  后悔爱上叶栀了吗？

  顾海的语气不容置疑：“没有。”他不曾后悔过爱上叶栀，从来没有。

  乔煜低下头与顾零对视，语气缓缓：“所以我也不会后悔。”

  再来一次、两次、无数次，他都会选择在那一天去西郊园陵，然后在看到雨中的那个姑娘时，失去理智的、毫无缘由的——

  爱上她。

  ……

  说一不二的顾总第一次为了叶栀以外的人妥协，他走了。

  乔煜看着顾零苍白如纸的面容，眼中的自责和心疼几乎要溢出来：“对不起。”

  顾零倒是笑了笑，坦然接受这个道歉：“没关系，以后要做的更好哦。”

  这个笑像是冰雪初融后枝头开出的一朵花，尚且顶着冬季的雪，却已经有了春季的暖意。

  这是乔煜第一次看见顾零露出这样明显开怀的笑。

  乔煜小心将顾零松开，在顾零疑惑的目光中单膝跪地，牵起顾零的手放在左胸膛处。

  年轻健康充满活力的身躯之中，一颗鲜活的心脏正剧烈跳动着。

  这颗心脏胡作非为的蹦迪音乐终于被第二个人知晓。

  乔煜仰着头看她，那夜说给晚风的告白终于在今天被他说出口。

  “顾零，我爱你。”他笑着，“真好，你也知道这件事。”

  顾零垂眸看着手掌按住的位置，随后，目光在乔煜的眼睛上停留许久。

  那是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万水千山被他用温柔锁在里面，而现在，顾零就是他见过最美的风景。

  ——她喜欢他的眼睛。

  顾零微微俯下身，苍白的唇瓣落在乔煜眼角。

  ——他的神明亲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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