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的夜最黑了一些，火堆在吃过晚餐不久用土压住。森林里的火是不能随便生的，就是为了做饭，取暖也会在用过后立刻把它完全熄灭。

　　没有谁知道下一刻会从什么吹过一股风，带着一星半点的火星就能引燃整片森林。

　　那两个妇女对这一点做得非常彻底，看来盘珠带着她们是考虑过的。

　　晚上的时候盘珠在自己的座辇上休息，她还邀请斯诺和奚梦蝶一起上去，那座辇真的足够大，能够让三个人很好地躺下休息。

　　斯诺克拒绝了她的好意，不过却强烈要求奚梦蝶上去，座辇上真的比在树上休息好得多。

　　斯诺克自己就是在一枝树干上坐息，这样的坐息在海岛上他曾经连续过了好几个月，早就习惯了。

　　十三个使者们都有自己的帐篷，小小的帐篷里面也能营造出一个静谧的空间，特别是在没有蚊虫叮咬的时候，不过他们还不得不把自己的坐骑也一起拉进帐篷里。

　　使者们也发现了，如果大家互相隔得不远，能够更加增大防护蚊虫的区域，于是十三顶帐篷连成一个圆阵，人住在外围，坐骑全在中央。

　　丛林里的蚊虫，人受不了，这些一直生长在草原上的马匹也受不了的。

　　青牛和白马毫不在乎这一点，它们皮糙肉厚，或者也跟它们驮着许多枝龙骨箭有关。

　　那头白象的皮更厚，蚊虫们以前都还到那上面去休息一会儿，现在连靠上去的兴趣都没有了。

　　寂静的夜里，静得只有风掠过树叶的沙沙声，连昆虫的叫声都没有响过。

　　清晨的朝阳升起时，所有人都看见斯诺克和奚梦蝶站在同一根树枝上，静静地看着朝阳。

　　他们是那样的平静，他们的背影看着是那么的和谐，他们都背着一枝白色的长枪，左手稳稳地握着一把弓。

　　盘珠这个时候才明白，为什么斯诺克说过段时间他能够开得了震天弓，原来他们不止是随时背着那把弓，早晨的时候还要这样静静地握着它。

　　这样的姿势有多费力，每一个没有试过的人都感觉不到。每一个试过的都知道，就是空手保持这样的动作五分钟后，就会发抖，保持十分钟后全身都会颤抖。

　　这一切盘珠都是知道的，当初她只是练过一次，就没有再坚持了。

　　那时候母后告诉她：“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她是天生就要治人的，因此用不着那样的拼命去练习那些无用的蛮力。

　　经过一系列变化之后，她才知道：“有秩序的时候，劳心者治人，无秩序的时候，劳力者治人。人类遭逢大难的时候，道德、礼仪都让位于个人的生存，只有野蛮才能更好地存在。”

　　她羡慕地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个人，金童玉女，就是说的他们两人吧！

　　两个妇女忙碌着早餐，斯诺克微笑着跳下来帮忙，又拿出二张圆圆的暗红色的小片丢进那锅汤里面。

　　盘珠昨晚悄悄问过奚梦蝶，虽然她比奚梦蝶还小，但是奚梦蝶倒像是妹妹一样。她已经知道了，那就是海岛上的万年参王放在黄金巨龙的心里面，因为这次要进山没法子带着那么大一坨心赶路，斯诺克才把那人参取出来切片带着的。

　　这样的好东西应该独享，不应该这样浪费。盘珠只是这么想了想，没有做声。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但是它一定非常有用。

　　第二天的道路更加难走一些，不过有白象在前面开路，遇到一些拦路的树干，白象的大鼻子一卷，就能能够快速地打开道路。

　　在一个山峰上，盘珠指着她们才走过的谷地，人们看着那些地方翻滚着红色的雾气。

　　奚梦蝶奇怪地问道：“刚才我们经过时都没有见到，这太好看了。”

　　盘珠道：“那是瘴气，误入其中者，必死！刚才我们就是在那里面穿行，那些雾气走近了就看不出颜色的。”

　　奚梦蝶奇怪道：“我们怎么没事？”十三个跟着一起去观察巨兽的使者也有同样的疑问，全都看着盘珠。

　　盘珠说道：“你们身上有黄金巨龙骨骼，昨天都说了能避毒虫蛇蚁，这就是毒。我提出要跟着一起进这十万大山的时候，那些侍女不愿意让我一起来，也就是怕这些看不见，摸不着的瘴气。

　　现在我们至少有六成的把握能够活着回去了。”

　　她的话不但没有给那十三个人鼓气，反而让他们害怕起来。

　　山峰下面，他们的前方谷底翻滚着的是蓝绿色的雾气，奚梦蝶问道：“那又是什么？”

　　“不知道！反正都是毒死人，还让你不知道的东西。我们在这大山里面吃过它们的亏，如果不是那些一直住在山里那些野人，我们根本走不出这十万大山的。”盘珠说完，带头走了下去。

　　那两个妇女，没什么表情地在前面开路。

　　起初不知道瘴气时，每个人都没有感觉就走了进去。现在他们每走几步就要看看，什么时候进入了瘴气的范围，还要看看那些瘴气的颜色。

　　一直到他们走在谷底，也没有发现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入到这些白色的雾气中间去的。

　　山峰顶上看着蓝绿色翻滚激烈的雾气，走在里面的时候，看见的都是白色漂浮在空中轻轻起舞的精灵。

　　他们再一次登上一座山峰的时候，阳光直射下来，人们看到那些雾气五颜六色，像彩虹一样的翻滚着，流动着，飞快地消逝着。

　　没过多久，再也看不见一丝丝的雾气了。盘珠道：“这个时候就安全了，每天只有三个时辰能够让人通行。”这次下山峰的时候，那两个妇女让白象自己驮着盘珠下去，她们走进丛林里寻找食物去了。

　　到了谷底，在一条小溪边停了下来，盘珠道：“我们就在这里午餐吧！”

　　斯诺克生起火堆，奚梦蝶在小溪里竟然发现了巴掌大的小鱼，她不敢乱动，问道：“它们可以吃吗？”

　　盘珠点点头。然后就看见奚梦蝶手里那枝白色的长枪飞快地刺了出去，几乎是眨眼间，那上面就穿着七条鱼儿。

　　奚梦蝶手里的长枪一抖，七条鱼儿掉在岸上，她朝上面走了一段路，一会再回来时候，又抖下来一堆鱼儿，第三次走回来的时候，斯诺克道：“够了，留下种子，以且还需要的。”

　　地上已经摆着好大一堆鱼儿，盘珠估计一下应该有三、四十条，这确实刚好够队伍里面十八个人吃的。

　　那两个妇女背着一些果实和块茎回来的时候，看到锅里的鱼汤已经熬成了白色，火堆边烤着的鱼儿再泛着金黄色，让人垂涎欲滴。

　　斯诺克热情地接过她们背上的那些果实和块茎，请她们洗过手后，亲自递给她们每人两串烤鱼，还贴心地说道：“慢慢吃，有些烫。”

　　今天鱼汤里面那两块暗红色的圆片，被他特意放进了这两个妇女的碗里。

　　这一切在所有人的眼前发生，除了奚梦蝶，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十三个使者们都没有想到，草原上最有名的屠龙勇士，比武台上从没有败过的牛魔王，竟然会对两个仆妇这样的尊重。

　　这可是在这一行十八人里面地位最低下的两个人了。去寻找食物不正是她们应该做的事吗？

　　那两个妇女有些受宠若惊地吃下了鱼，喝下了汤。斯诺克问道：“够不够？不够还有。”

　　两个妇女感激地看着他，点头表示已经吃饱了。那片圆圆的薄片吃下去后，她们的脸上立刻泛起一阵红色。腹中有一股暖气升起。

　　斯诺克笑着说：“第一次都是这样，不用急，不用慌。”指了指奚梦蝶：“我们当初也是这样过来的。”

　　盘珠也解释道：“这是你们的福气。”

　　很快收拾好用具，大家抓紧时间赶路。路上盘珠几次回头看看斯诺克，他正吃着准备做午餐的果实，看样子非常享受。

　　没有了雾气的遮掩，奚梦蝶看着谷底五彩的细石，在水流下不断地发出流光，岸边的山岸犬牙交错，奇形怪状，弯弯曲曲的小溪，百转千回。

　　她的眼睛看不过来，还叫斯诺克看她的每一个发现。每指一个处地方，就叹一口气：“不能发朋友圈！看了跟没看有什么区别？”

　　斯诺克笑着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你见过这些境色后，心里有这样的种子，今后再也难遇到让你动心的增色了。”

　　盘珠回头说道：“原来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呀！”

　　奚梦蝶问斯诺克：“她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明白了，怎么连在一起就不明白呢？”

　　斯诺克知道这是盘珠说他对亚其米妮的那段感情已经成了人生最美好的记忆，再也不能够有那样美好的感觉了。

　　但是他却不知道这要跟奚梦蝶怎么解释，只能笑了笑说道：“我也不清楚她重复这句话的意思，她是一个哲学家，思想总是跟我们不同的。”

　　奚梦蝶听到：“总是跟我们不同的。”就已经满意了。

　　盘珠只是在座辇上想，难道真的是笨些的女人更容易幸福吗？明明是不敢回答人家的问题，竟然能够说得这样理直气壮，而那个笨女人竟然还这样无原则地轻轻放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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